明明在此之前,她的眼神還沒有這么沉重。
彼此冷靜下來,他仍舊沒有放開,少女就在他的臂彎之間,面色蒼白,嘴唇卻是紅潤帶著水光。
這周圍灰暗無比,風卷著樹葉颯颯而來,好在段之洲一直拿自己的身體擋在外面,他細細抽氣,想再說些什么,可季眠顯然與他無話可說。
“……回去吧,你身上都濕了。”只能作罷。
因為被喜歡過,所以如今才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已經(jīng)被徹底放下了。
季眠的目光,帶著幾近刻骨的怨毒。
“我自己……會回去?!彼龔乃蹚澘障断铝镒撸绨蜻€是顫著的,似乎要平息些什么,胸膛劇烈起伏,而后抬起手腕遮住臉頰,再度沖了出去。
可她體質也是真得弱,吹個空調都能感冒那種。
段之洲到底是于心不忍。
“你怎么這么任性?我們雖然已經(jīng)分手了,但我至于讓你討厭到這種地步么?”
風大到傘根本無法支撐,段之洲也只是想將她拉到避雨處,雖是如此,可言語上他也失了控,口口聲聲全是質問。
季眠被他拉停,脾氣上來,準備揚手的時候又被他握住手腕往懷里拉。
世界仿佛在一瞬間驟停,段之洲人高腿長,此刻將面龐埋在她的頸脖上,聲音聽起來沉悶:“眠眠……”
段之洲也覺得自己犯賤。
可是這段日子以來,他好像一直在想著季眠的事情。
在國外的康悅不是沒有找過他,有時候視頻通話的時候,室友會湊過來偷瞄一眼,給出一個“正點”的手勢,可是很快康悅身邊就有一個歐美男人入鏡,對方口吻里往往帶著調侃或醋意:“Is that your boyfriend?”
歐美兩性.關系比較開放,而段之洲也知道,康悅的好學生外表下真正的內心……她在國外肯定很玩得來,光男伴就換了一個又一個。
段之洲一直覺得自己在康悅的心目當中應當是特殊的那個,畢竟他們是彼此的初次體驗對象。
一開始他簡直嫉妒得發(fā)狂,忍不住出言諷刺,但對方只是輕笑,不痛不癢地說道:“段之洲,你能成熟些嗎?我并非你的所有物,請你認清自己的定位。”
簡直玩弄人心,可偏偏自己就在她股掌之間。
眼下的一點動搖,似乎成了他逃出生天的機會。
眠眠很好,是他之前太不懂得珍惜。
……
“你……為什么……”
季眠眼淚就這么怔怔然落了下來。
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男人胸膛里的悅動,這是她前世窮極一生都沒有得到過的真摯的對待。
可是太晚了啊。
所有的真心和信任,都隨著那絕望至極的死亡一起泯滅了。
段之洲真得不是她的良人。
一聲汽車的轟鳴聲響起,就在他們身旁不遠處,因天色陰沉,街道上已經(jīng)有部分車輛亮起了燈。
然而對方的遠光燈明晃晃的,沒有切換的打算,速度也是極快,讓人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
所以段之洲下意識地松開季眠,往后退了兩步,而季眠有些挪不開步子,她腿有些發(fā)軟,同時被光芒耀得睜不開眼。
此時尚未感受到什么,下一秒車子從她身側擦過,帶起一陣疾風,直直朝段之洲的方向威逼而去。
密閉的車窗玻璃里,季眠看到了熟悉的人影輪廓。
段之洲也是沒料到這種變故,六神無主地后退了好幾步的時候,狼狽到跌了一跤,身體后仰,后腦勺似乎是撞到了馬路牙子,一絲殷紅漸漸在水中蔓延開來。
車子自然是剎住了的。
車主沒有下來,季眠愣了半晌,上前去到段之洲的身邊。
他眼睛緊閉,面上罩著一層蒼白的水色,血流得嚇人,如果不趕緊救治的話……
這只是她下意識的選擇。
自己的手機已經(jīng)浸水不能再使用了,所以她只能去敲車主的玻璃。
大雨在車窗外匯集成磅礴的水流,她確實沒有完全看清里面坐著的人,但是她邊敲打邊喊:“阿霆,我知道是你,快救人啊!”
就這么著急,都不那么結巴了。
車窗搖下,兩個人就這么面對面地對峙著,此時本該在飛機上的霍霆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閑閑的,甚至準備從口袋里摸煙。
“求你了?!彼悄诱媸强蓱z,眼睛紅紅的,頭發(fā)緊緊貼在蒼白的面頰上,全然沒有平日里的美麗動人。
可他就是心疼,面上不顯,可是氣到爆炸。
霍霆垂眸,再度看向段之洲。
囑咐他照顧季眠是沒錯,可沒叫他照顧到這種份上,明明季眠已經(jīng)不喜歡他了。
少年就是梗著脖子桀驁不認錯,季眠拿他沒辦法,有路人圍上來,季眠扭頭去拜托其他人。
霍霆根本不在意段之洲的生死,在意的只是她的態(tài)度。
而今看來,已經(jīng)很分明了。
那么點小傷,死不了人的,大概是段之洲格外嬌氣些。
過了不久,季眠與醫(yī)護人員配合,將昏迷不醒的段之洲送到救護車上。霍霆自然是跟著,少年今日格外沉默,季眠也是,兩個人坐在ct室門外,季眠凍得瑟瑟發(fā)抖。
“為什么……騙我?”過了許久,終于是她打開了話匣子。
少年挑眉:“沒騙你,我只是起晚了,錯過了航班?!?p> 他沒心沒肺,無血無淚的,這樣的行事作風才正常。
季眠低低笑了一聲。
“你走吧,我不攔了?!?p> 她絲毫不懷疑剛剛他的殺意,那輛車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碾壓過來,若他沒及時踩剎車的話,后果將會是什么。
季眠不敢想象。
差點被殺的恐懼攫取住了她的心臟,眼下她甚至沒有同他再去爭辯的力氣。
霍霆看了她一眼,沒有直接回應,只低聲道:“那么危險的時候,段之洲他根本沒有想著要保護你?!?p> 真正的利己主義者不會愛人,他那時就想在她面前證明這一點,因為害怕她會動搖。
“是啊?!奔久呦肫鹞<标P頭被段之洲松開的手,自嘲地笑笑。
“真沒用?!被赧残?,獠牙若隱若現(xiàn),不知是在嘲笑她,還是在諷刺段之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