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柳梅香身邊的丫鬟來了梨水院,花留夏揚眉,自從上次花老頭夫婦兩人一起來過梨水院,這里已經(jīng)有半個月無人問津了,她倒是好奇,今日是為了哪一樁?
丫鬟驚了一瞬,似乎驚訝于她一聲紅衣的打扮,頓了一刻才道,“大小姐,夫人說今日帶著諸位小姐去相國寺上香,要在相國寺住一天,請大小姐好生準備一下,巳時出發(fā)。”
相國寺......一定很有意思,花留夏對文玉道,“文玉,快去收拾東西?!?p> 花留夏換了一身荷色煙羅衫,文玉還給她梳了頭,一半頭發(fā)在頭頂梳成髻,用一根碧玉簪子簪好,其余頭發(fā)自然披散在后背、胸前。
文玉給她戴上白玉鐲子的時候,差點兒掉下眼淚來,小姐終于是她熟悉的小姐了。
花留夏摸摸她的臉,“乖文玉,你傷心什么?”
文玉眼淚更洶涌了,她才意識到,小姐不可能變回以前的樣子了。
花留夏和文玉到府門口的時候,柳梅香和花錦榮、花錦繡已等在那里了,花錦榮和花錦繡見了她,臉色都不太好,花錦榮還嘀咕了一聲,“慢吞吞地讓這么多人等著!”,說完便跟花錦繡一起上了中間的馬車。
柳梅香上前,握著她的手,關心道,“留夏,看你氣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p> 花留夏烏溜溜的眼睛瞧著她,“多謝母親掛念。”
柳梅香點點頭,對文玉道,“扶小姐上車吧?!?p> 三輛馬車從花府大門口出發(fā)了,除了隨行的幾人丫鬟,還有六個護衛(wèi)隨行保護。
文玉本來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但后來受不了花留夏的逗弄,她也伸長脖子看著車外面的新奇事物。
“看看——”花留夏指著一個路過的公子哥兒道,“那個男子好看不好看?”
文玉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一張臉漲得通紅。
“誒,那個,那個也不錯!”花留夏看得起勁兒,不禁問道,“文玉,你喜歡哪樣的?”
文玉咬唇,羞憤道,“小姐不正經(jīng)!”
花留夏過去攬著她的肩,說道,“文玉啊,難道非要我隨便給你指一門親事,你也不知道對方如何,至于以后過得怎么樣,只能聽天由命憑運氣,難道這樣才叫正經(jīng)?”
文玉皺眉。
花留夏孜孜不倦道,“生而為人,都應該有選擇幸福的權力,不要因為害羞,只等著他人給你安排,只等著服從,否則若是嫁給一個下流的人,一輩子蠅營狗茍,那時才是真的不幸。”
文玉咬唇,“做奴婢的,哪有選擇......”
花留夏摸摸她的頭,“我答應你了,替你找個好郎君,你要相信我才是?!?p> “小姐——”文玉突然想到那個下午,陪小姐在顧府門外時,小姐一句話便嚇退了那個混混對她無禮的目光,小姐確實不同以往了,她重重地點頭,“奴婢一切都聽小姐的。”
“乖了?!被粝男χ谒~頭點了一下,文玉怔了神,看著小姐自信篤定的模樣,她突然道,“小姐,您真好——”
花留夏撲哧笑了,“你以后會發(fā)現(xiàn)我更多好處的!”
兩人聊了一陣,馬車已出了城,沿著官道走了大半個時辰后,繞到旁支的道路上又走了半個時辰,才沿著一條盤山路往上,約莫一個時辰后,馬車停在相國寺門口。
本來是六月炎熱的天氣,山上卻有些冷了,文玉把提前準備的披風為花留夏披上。
相國寺是皇家寺廟,這里常年香火不斷,他們停下來的地方,同時還有十幾輛馬車正好也趕到,都是來上香的。
柳梅香走在前面,后面跟著花家小姐,再后面才是丫鬟和護衛(wèi),這一行十余人陣仗不小,但在高官富商常來的皇家寺院中倒也顯得平常了。
一行人拾級而上,香火氣熏得花留夏直想打噴嚏,她揉了揉鼻子忍住了,遠處傳來鐘鳴之聲,回蕩在整個山頭,肅穆而莊重。
柳梅香報了家門,一個小沙彌引她們去了下榻處,花留夏嘖嘖嘆道,這相國寺真大啊,小沙彌引她們到客房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以客房的占地面積,怕是住千人也能住下。
寺里面齋飯意外地好吃,花留夏還多吃了一碗飯,可她很快便高興不起來了,飯后柳梅香便領著她們一起在大雄寶殿誦經(jīng)......
“用力點兒!用力點兒!”花留夏對文玉說著,自己也揉了揉發(fā)麻的膝蓋,“誦經(jīng)就誦經(jīng),干嘛非得跪著?!?p> 文玉道,“小姐您忍忍,左右也就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p> 花留夏抱著枕頭,無語望天。
晚飯的時候,有丫鬟來花留夏的住處,對她道,“大小姐,到晚飯的時間了,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都等著您呢?!?p> 花留夏問,“晚飯后呢?”
丫鬟答道,“夫人說晚飯后,要帶小姐們繼續(xù)誦經(jīng)。”
花留夏往床上一躺,道,“你跟夫人說,我身子不適,不吃晚飯了?!?p> 文玉看著她,“小姐——”
丫鬟拿不定主意,為難地站了好一會兒,但花留夏果真在床上一動不動,她只好去了。
丫鬟一去,花留夏便坐了起來,文玉詫異地看著她,“小姐——”花留夏朝她笑笑,“我出去逛逛?!?p> “小姐——”文玉來不及攔住她,花留夏的人影已消失了。
大雄寶殿實在沒什么好玩的,而且還可能會碰到柳梅香,花留夏到了外殿,廣場正中豎著一顆兩人合抱的榕樹,稱作‘姻緣樹’,樹上用紅繩掛著信男信女們祈福的福牌,遠遠看著連綠色樹葉子幾乎都瞧不見了,滿樹都是紅色。
人啊,哪有那么多愿望呢?
姻緣樹旁,一個和尚似乎在解簽,后面十幾個人排著隊,花留夏湊上去,有人以為她要插隊,語氣不善地說,“看著這么體面的小姐,怎么一點兒禮貌也不懂。去去去,排隊去!”
花留夏笑笑,繞道到和尚身后的石階上,隨意地坐著,眾人見她沒有插隊,倒不再管她了。
“大師,我有一個很喜歡的人,可是家里人逼我嫁給別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和尚將簽筒推給她,“施主,抽一簽吧。”
那姑娘抽了一支簽,遞給了和尚,和尚看了半晌,徐徐道,“既來之則安之,此簽是上簽,若姑娘舍棄前緣,婚后生活定能平順。”
“真的嗎?”姑娘臉上有些痛苦,也有些迷茫,似乎舍不得割舍過去。
“既來之則安之——”花留夏突然跳了出來,對那和尚道,“這句話是否也可以這樣理解,既然姑娘心中猶疑,便該順從內心,自己做選擇?”
和尚瞅了她一眼,道,“佛門之地,小女子休要打誑語?!?p> 花留夏對愣住的姑娘道,“幸福乃是自己爭取的,愿或不愿,你該問自己才是,若是聽了這和尚的話,你將來過得不好,難道再來找他嗎?”
姑娘第一次聽人說要順從自己的心意,她看著花留夏,幾乎眼淚都要落下來了,但人群里有人不滿,沖花留夏喊道,“哪來的沒教養(yǎng)的小丫頭,竟敢冒犯高僧,還不快走,不然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和尚良久無言,對著花留夏的背影半晌,才作了一個佛禮,“阿彌陀佛?!?p> 不遠處,兩個錦衣公子默默看著一切,一人拍了另一人的肩膀,“你這娘子怕是難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