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纖其人
之姵山最高處,莫青嵐看著遠處的風景,神色有些悲傷與悵然。她怔怔的看著風景許久,繼而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或許神才是被詛咒的人吧,因為神不會老,不會死,不會遺忘,更不會…默默的睜開眸子,莫青嵐伸出手看著指尖飛舞的蝴蝶,陷入了茫然。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執(zhí)念師以夢進入執(zhí)念者內心,滿足或者抽取執(zhí)念者的執(zhí)念,以此來平衡人界種種欲望,盡量避免戰(zhàn)爭的發(fā)生。可,執(zhí)念因何而生,人在什么時候形成的執(zhí)念?第一個消除別人執(zhí)念的執(zhí)念師,到底是誰?她總覺得自己遺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以及一個很重要的人,不,或許是神。
她記得自己曾經(jīng)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不是十年前,不是千年前,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記得她不止一次飲下忘情水,不止一次要忘記什么人,這種感情如此的痛苦,以至于她根本無法承受。
一次次遺忘,一次次經(jīng)歷,復又遺忘,這是種詛咒吧,一種對她的詛咒。而這種感覺,她在趙正身上,又經(jīng)歷到了,這種讓她奮不顧身卻又恐慌躲避的復雜情緒,矛盾著她的內心,讓她想逃。
深深的嘆了口氣,莫青嵐放下了手,繼而看向滿是星辰的夜空。她忘了很多事情,很多經(jīng)歷,忘了曾經(jīng)有多愛一個人,多在乎一個人。到最后她已經(jīng)忘了,她到底是為了遺忘而遺忘,還是為了相遇而遺忘,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對她來說都是一種詛咒。
趙正站在遠處看了莫青嵐許久,腦海里卻回想起剛才‘白夜星’說的話,他說:
“能讓山主動情的,只有他一人,能讓山主甘愿赴死的,也只有他一人,能讓山主寧愿忘記也不敢回憶的,也只有他一人,唯有他,山主不敢賭,不愿賭,不敢觸碰,在他生生世世的輪回中,讓山主不得安寧的,便是他”
他曾以為,莫青嵐對他才是最殘忍的,可聽了‘白夜星’的話,他覺得自己才是最殘忍的,倘若‘白夜星’說的是真的,神不老,不死,不忘那么她是怎樣眼睜睜的一次又一次的看自己死在她面前,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次又一次遺忘,然后一次又一次與自己相遇。
或許那種痛苦,比這十年來他的痛苦還要煎熬萬分,以至于她即便是忘了一切,也想逃離。莫青嵐回眸,看向趙正,她神色有一瞬恍惚,卻又瞬間恢復神志。趙正看著她悲憫而沉默的目光,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莫青嵐緩緩離開,趙正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莫青嵐卻在此時停住腳步說道:
“這里的風很冷,你不要吹太久”
趙正聞言一愣,嘴角卻莫名的多了一絲淺笑,溫柔的近乎蜜糖一般。
翻開了浮世書,莫青嵐看著上面的名字,沉默了許久,她緩緩的閉上眼睛,繼而手按在那名字上,似乎是在入定。
此時,桑海城的圣賢莊內,十六歲的荀纖,進入了幻夢中,夢中是燃燒的火光和倒地的尸體,是痛苦的哀嚎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打斗,到處都是死亡和絕望,而這正是圣賢莊被毀滅時的畫面。
荀纖呆呆地四周的人,眼淚漸漸溢出了眼眶,她怒吼,她憤怒,她悲傷,她抽出劍想毀了那些進攻者,保護她身邊的人,可是無論她怎么努力,怎么傷心,怎么憤怒,怎么不甘,怎么絕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不曾給周圍帶來任何變化。伏夏身死,荀夫子身死,含光為了護著她和凌虛離開,苦苦支撐著某位將軍的攻擊。而凌虛則帶著絕望哭喊的她逃跑。她數(shù)不清凌虛身上有多少劍傷,也忘了含光是什么時候倒下的。她只能無力的看著這些畫面,心因為這個劇烈的打擊而變得木然而呆滯,仿佛失去了魂魄。不是不疼而是刻意維持著現(xiàn)狀,似乎這樣心才不會碎掉。
可這個夢似乎并不愿意放過她,因為到最后,凌虛也死了,他在死之前讓荀纖快跑。被恐懼,絕望,痛苦,茫然各種情緒夾雜下的荀纖,卻只能忍住自己的眼淚,跌跌撞撞的向某處跑去。她不敢回頭,亦不能回頭,她的家毀了,她的爺爺死了,她的師兄死了,她的一切在這個夜晚,變成了泡沫和恍若一夢的空想。從此以后,她再也沒有家,沒有親人,什么都沒有了。
明明幾個時辰前還好好的,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沒人告訴她,也沒有人解釋給她聽。她一無所知,卻要承受最為慘烈的后果,這讓她如何不心痛,不難過,不悲傷,不絕望。
莫青嵐收回手,神色復雜的看著書上的名字,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道:
“抱歉,我只能這樣提醒你了?因為這是天命,我無法插手,希望你能改變天命,繼而救下那些你想救的人,并非是我冷血,而是天命難違,更何況,就算我想改變,該死的還是會死?所以,原諒我”
“你既然是穿越者,那么,一定有主意和能力改變這現(xiàn)狀的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
默默的準備合上書本,卻發(fā)現(xiàn)浮世書上的某頁多了一個名字,趙留邦。
趙留邦,趙正長子,為人仁愛,比之父親,更像是個仁君,按理說,他應該接替皇位,成為寒云國的第二任皇帝,為何此刻卻突然出現(xiàn)在死亡的名單上,而且期限還是在趙正死亡之后。
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莫青嵐一時之間也琢磨不透起來。她怔怔的看著書本,覺得事情越發(fā)詭異起來,而詭異之處,她卻無從知曉,只是知道,某些人的命運,似乎在悄悄改變著,而改變的源頭,便是荀纖。而荀纖是千年后的穿越者,她的到來,改變了某些既定的路線,帶來了一系列的變化,而這個變化的好壞,莫青嵐自己也琢磨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