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梅妮,我并不想要回到2千萬年前。”
“所以你不想搞清楚地球生命的演變?
“不想,中國的孩子在小學以后就結束了自然課?!?p> “也不想搞清楚人類的文明和歷史?”
“不想,人類太熱鬧了。”我重申了一遍:“請你幫助我,就讓我回到伊萊亞斯在長城遇到我的那一天?!?p> 梅妮靜靜地看著我,沒有堅持。
在她的指導下,我又重新走到那座石壁面前,“穿過無盡的黑暗后,你會踩入流星穿梭隧道,不要放過那些流星的信息?!?p> “什么信息?”
“奇普?!彼脑捳Z如此簡練,就像一個年過半百的鋼琴師在教一個三歲的鋼琴天才,因為她知道我熟讀蒙卡的書。
我知道奇普是古印加人的一種記時手法,那時候的人們?yōu)榱思o事,就會在繩子上打一個結,時間越多,事件就越多,奇普的面積就越大越復雜。后來人類創(chuàng)造出楔形文、甲骨文后,奇普就顯得過于臃腫繁瑣,最終被淘汰。
蒙卡在書里笑侃過:“文明源自人類對消失的恐懼,是恐懼讓人類無所不用其極?!?p> 我感到心酸,傳承的本質,并不比一只狗在相同的樹下撒尿更高明。
在那流星高速穿梭的隧道里,我抓住了那只通往五年前的奇普結節(jié)?!罢业侥阕约海瑤椭寥R亞斯。”梅妮的聲音在刺光中消失殆盡。
刺眼、暈眩之后,身軀輕飄飄地懸浮了起來,就像一個無人機,正懸浮在燈光如晝的舞臺上。
舞臺身后的不遠處,在被燈帶勾勒出城墻輪廓的長城腳下,兩個高大的男子正下山來,個子更高一點的中國男子身旁,是一個稍矮一些的黑色頭發(fā)藍眼睛的外國男子,那兩個男子是秦逸子和伊萊亞斯。
滄海桑田,不過剎那,如同一棵枯死千年的老樹,只需要一片綠葉的萌芽就顫抖不止,我如何描述再見他們的心情?
五年前的伊萊亞斯,神情卻不比我第一次和他面對面時青澀多少,而舞臺上的林關和,右耳戴著對講耳機,在藍的紫的舞臺燈變幻中,從舞臺一側走到另一側,調試著燈光和走位,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
真像一條蠕蟲,整個舞臺不過幾十平方,竟已是她的最大天下。
伊萊亞斯在舞臺前停住腳步,雙眼緊跟著舞臺上的林關和,滿臉激動,半臉困惑。
“和她說話!”我喊得撕心裂肺,可一切都像隔著巨大的玻璃罩。
“林關和,你這個呆子!”“我”走向她,身軀卻穿過了她,聲音對她更是毫無作用:“你的臺下有兩個美男子!”
“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舞臺上的自己,她是干練的也是脆弱的,那是一種容不得一絲絲錯誤的緊張。
梅妮和我說過,兩個時空無法觸碰。眼看著伊萊亞斯和秦逸子即將從舞臺處離開,而我必須找到和過去的我鏈接的方式。
“信息!”我想到那高速穿梭的流星隧道!
“我”讓自己擠入舞臺不遠處的控制臺里,電流穿梭瞬間,全場燈光熄滅,只剩下長城蜿蜒的盡頭處,夕陽西下仿佛遠古的呼喊,再拼盡全力也只剩一簇昏黃。
控臺后臺一片小小的騷亂?!翱嘏_,控臺,穩(wěn)一下,先檢查一下電壓?!绷株P和在對講里盡量壓低了聲音,可還是壓不出那聲音里的焦慮,離開場不到一個小時了。
她走到控臺一側,又走到電箱處。以“我”對自己的了解,一場活動的失敗,足以毀滅我從業(yè)生涯的一年半載!她怎么會想到,這一切都是五年后的自己造的孽!伊萊亞斯在黑暗中停住了腳步,秦逸子發(fā)出爽朗的笑聲:“看來今晚不用參加活動了?!?p> “我”快速地在控臺電腦里穿梭,在舞臺屏幕上快速地打出幾個字:“林關和,我是5年后的你,舞臺下的那個藍眼睛的老外叫伊萊亞斯,他身邊的中國男子叫秦逸子?!?p> 林關和眼睛對著屏幕,瞪得滾圓,那表情就像看見一具死尸的復生。
而“我”顧不上了,繼續(xù)在屏幕上敲出:“你去問問伊萊亞斯,是不是明天會飛往XZ?”此時,臺下的秦逸子也看見了這一切,他拉著伊萊亞斯走到控臺邊,走向了林關和,三人面面相覷。
而此時,在活動入口處,人群陸陸續(xù)續(xù)走了進來,我們都沒有時間了!
“我”又迅速敲出:“給他看你腰上的痣!”剛打完這句,“我”就快速穿出電腦外,瞬間現(xiàn)場燈光亮起,大屏幕瞬間切換回活動畫面,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直到林關和在對講里發(fā)出指令:“好,控臺老師們,進場燈光、進場音樂,我們準備開始?!?p> 音樂漸起,燈光變幻,一切都好像沒有發(fā)生過,直到一切正常就緒,林關和才從工作中回到現(xiàn)實:“所以,你就是伊萊亞斯?”也不等對方回答,她就把衣服掀起,露出右腰上的三顆痣:“請在活動結束后來找我,現(xiàn)在,麻煩你們離開控臺?!?p> Bitch!我明白了,為什么在過去總有人這樣罵我。
直到活動結束,伊萊亞斯的眼睛,幾乎都沒有離開過舞臺一側的林關和。
臺上的主持人宣布活動結束,她才癱坐到椅子上,微微閉著眼睛,昨夜通宵達旦搭建,再加一整天活動準備彩排,哪怕是最精壯的小伙子,也扛不住這工作壓力。
“林關和。”秦逸子的聲音是溫和的,他和伊萊亞斯走到她的身旁。
“噢,對!”林關和這時才想起這兩個男子來,雙眼布滿了紅血絲,職業(yè)病的條件反射,讓她一一和這兩個男子握起手來,說話的語氣,就好像和兩個重要客戶確定接下來的行程:“‘聽說’你們明天飛LS?”
“是…”秦逸子幫伊萊亞斯作答,這女子的情緒變化也太快了。
“你認識我嗎?”林關和向秦逸子問道。
“不。”
“你認識我嗎?”緊接著,她用英文向伊萊亞斯問道。
“是的,我認識你。”伊萊亞斯掀起衣擺,也露出腰上的三顆痣。
林關和幾乎要后退兩步,“我”在屏幕上輸入的信息對她起了作用。
“你什么時候見過我?”
“確切的說,是我從4歲起就經(jīng)常夢到你?!币寥R亞斯回答得如此簡練,導致他身旁的秦逸子,以為他是為了泡妞才會如此蹩腳直接。
“我需要喝酒,喝酒才能讓我解決這樣的信息?!绷株P和幾乎要扶住額頭,半天才回復道。
兩個男子半天無聲。秦逸子緩過勁兒來:“那么,我們后天在LS見?”
“好。后天下午6:30,布達拉宮廣場,我會在那里和媒體集結上山。”
“我們能和你一起上山嗎?”伊萊亞斯問道。
“沒問題,我會和當?shù)叵驅О才拍銈儭!?p> “林關和?!币粋€女子從不遠處向她走來,正好打破了三人的僵局。那女子瘦瘦小小,臉上卻掛著一副眼鏡,臉上是一副社交場合常見的肌肉牽扯出的微笑表情,“我是周游周刊的趙可兒?!?p> 仍是意識形態(tài)的“我”再見到這女子,心里別提什么滋味了,不住得在心里吶喊:讓她跟你去!跟你到XZ去,到南美去!使命驅動,瞬間“我”又穿入林關和的手機里,嘗試著撥動那里面的程序,可那手機靜了音,只有短信一陣陣發(fā)出抖動,在她的包里。
趙可兒的出現(xiàn),讓兩個男子意識到話不能多說。
離開之前的伊萊亞斯,滿臉都是命運大手狠狠抹下的痕跡,驚悚的、激動的,不可置信又無比確定的。
“所以,我們后天傍晚6:30,一定會在布達拉宮廣場碰面?”他緊盯著這面前的女子,好像她是一只野鳥,隨時會飛去。
“是的!”林關和渾身疲憊,那是活動結束后帶來的松懈,這完全推擠掉她一直以來就喜歡美男子的邪念。
控臺處就剩下趙可兒和林關和,她們商量著,從XZ拍攝活動中拿出幾張照片,授權給到《周游周刊》。
是的,這就是林關和趙可兒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在林關和離開活動現(xiàn)場,驅車回家的路上,才在手機上看見無數(shù)條“我”發(fā)出的短信:“讓趙可兒跟你到XZ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