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夜老了千歲（二）
徐雋在睡夢中調(diào)整了一下睡姿，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心里總是記掛著方蕙，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夢境中的他以為一伸手就能抓住方蕙的手，可每當(dāng)他伸出手去，分明就在眼前的方蕙突然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猛然驚醒，一時間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境里還是在現(xiàn)實(shí)中。
他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摸索著擰開床頭燈，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鬧鐘，凌晨兩點(diǎn)過三分。
昨天方蕙過了十二點(diǎn)才回到公寓，見徐雋還坐在書房里的電腦前抬頭看向她，她只是對他說了句：“頭痛得厲害，我去睡了?！本瓦M(jìn)到自己的房間里去了。
徐雋到底不放心，睡下時特意半開著自己房間的門，留意著隔壁方蕙房間里的動靜。
此時徐雋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他隱約聽到隔壁房間里傳來方蕙間斷的呻吟聲，其間似乎還夾雜著方蕓的名字，徐雋知道方蕙又做噩夢了。
他快速地從床上起身，走進(jìn)方蕙的房間，打開門邊的地?zé)簦瑫烖S的光影中，他看到方蕙在床上痛苦的輾轉(zhuǎn)著，額頭上大汗淋漓。
徐雋快步走到方蕙身邊，彎下腰輕緩地拍著她的肩頭，輕聲呼喊著她的名字，方蕙從噩夢中驚醒，她的眼中充滿了恐懼的神情，直到辨識出了眼前的徐雋，她整個人才放松下來，慢慢地恢復(fù)了平靜。
徐雋去廚房替方蕙倒了一杯溫水來，她倚在床頭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水說：“我不想瞞你，我頭痛又犯了，痛得就好像腦袋要炸開了一樣?！?p> “你在發(fā)燒，我剛才握住你胳膊的時候，就好像握住了塊炭火?！?p> “別說得這樣夸張好不好？”
徐雋走出房間片刻重又進(jìn)到房間里來，他把一個藥瓶放到方蕙的床頭：“藥我放在這里了，吃不吃你自己決定吧?！?p> 方蕙猶豫了片刻還是吃了藥，躺下后可能是由于藥物的作用很快就睡沉了，徐雋并沒有離開她的房間，他坐在她的床前，在她熟睡后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不一會兒他趴在她的床邊也睡著了。
可這樣的姿勢終究睡不安穩(wěn)，他覺得脖子不太舒服，從睡夢中醒來，大腦反饋給他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他的手中空無一物。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方蕙躺著的方向，他的手摸了個空，指尖觸到的只有棉質(zhì)床單特有的紋理和床單上微溫的余熱，徐雋在瞬間完全清醒了，他沒有開燈，因?yàn)榧词乖诤诎抵兴材芮宄目吹酱采峡諢o一人。
初冬的夜晚，寒氣已經(jīng)很重了，方蕙畏寒，公寓里早早的就開了暖氣，地暖很足，就算赤腳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也不會覺得冷。
徐雋見方蕙的寢衣還搭在床邊的椅背上，他走過去拿在手里，走出了房間。
這套房子并不算大，三室兩廳，方蕙不喜歡大，常說房間夠用就行，房間的布局很規(guī)整，方蕙不喜歡有拐角，所以當(dāng)初徐雋看了裝修設(shè)計方給出的這套房子的幾張備選的設(shè)計圖樣初稿時，一次性就敲定了這套最簡潔的裝修設(shè)計方案。
從大門進(jìn)入到門廳，穿過大客廳后是一條筆直到底的通道，通道兩旁左右分布著廚房、小客廳、客房、書房、兩間臥室和兩個衛(wèi)生間，夜里就算不開燈也能清楚的找到每個房間的入口。
徐雋走出方蕙的臥室，向右拐了個彎，經(jīng)過了他自己的臥室，在客房的門口停住腳步，客房的正對面就是書房，書房里并沒有開燈，正對著書房門的房間那頭有一個寬大的半圓型內(nèi)置露臺，徐雋知道方蕙此刻一定正坐在露臺上的那把吊籃式半球形藤椅里，徐雋走近藤椅，如他所料，方蕙果真就在這里。
徐雋緩步走到方蕙的身前蹲下身子，把寢衣替她披在身上。
方蕙從窗外收回目光，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徐雋，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月光，徐雋看到黑暗中方蕙的雙眼此時顯得格外的光潔透亮，似乎能浸出水來。
徐雋輕聲問道：“你感覺好些了嗎？頭還痛不痛？”
方蕙雖然望向徐雋，但徐雋卻感覺方蕙的目光似乎穿過了他的身體看向了別的什么地方。徐雋伸出手去扶住方蕙的雙肩，輕輕搖晃著她說：“方蕙，你還好嗎？”
方蕙的雙手撫上徐雋的臉，喃喃自語道：“你肯回來了。你一直躲著我，現(xiàn)在怎么肯回來了？我很想你，我一直都忘不了你。我知道忘記你才是正確的選擇，可是你能告訴我怎樣才能忘了你嗎？”
徐雋抓住方蕙的雙手說道：“方蕙，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做什么？你清醒一點(diǎn)，你看清楚了，我是徐雋，我不是耿楨！”
方蕙仿佛在瞬間被拉回了現(xiàn)實(shí)，她的目光定定的看向徐雋的臉，似乎辨識出了他是誰。
方蕙不再動作，也不再發(fā)聲，她緊閉雙眼，緊咬著嘴唇，眼角滾落出成串的淚珠來，淚水順著鼻翼流進(jìn)了她的嘴角，混合著被她咬破的嘴唇流出的血水，一股腥咸的味道直逼她的鼻腔，她忍受不住這股味道，身體突然間猛烈地干嘔起來。
昨天晚上她就沒吃下什么東西，胃里空無一物，她只是不停的嘔出些酸水來，只覺得口中又苦又腥。
徐雋感覺方蕙情形不對，他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墻邊打開頂燈，只見此刻的方蕙一邊不停的干嘔，一邊用手按壓在小腹上，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表情異常痛苦，似乎就要昏厥過去。
徐雋看見方蕙這副痛苦的樣子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他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快步跑到方蕙身邊，彎腰抱起她，他的心神已亂，腿一軟，差點(diǎn)跌倒，他咬了咬牙，努力穩(wěn)住身體，抱著方蕙小跑回她的臥室，把她輕輕地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
徐雋跑回自己的房間，抓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jī)，按了好幾組數(shù)字才輸對了開機(jī)密碼，他終于撥通了電話：“王院長，不好意思，又得麻煩您，我馬上來醫(yī)院，對，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