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5

　　萬書被推進廂房，果然見屋里擺著一張古雅菱形桌，兩幅碗筷，菜還沒有上。孟芹輕輕地把萬書按在椅子上，走了出去。

　　萬書自從走進東海豪庭，就看出這里的陳設(shè)與商灣極盡奢華大不相同，東海豪庭顯得簡約卻高雅，這間廂房處處透著古典樸素的氣息，她是喜歡的。她又想，此處是宋現(xiàn)哲的私家住宅，方能代表他的真正喜好，從這些器物品味來看，他與外界傳言的似乎不太一樣。

　　宋現(xiàn)哲招呼各人入座，又吩咐老嫗上菜，他才進廂房來，他一進來，隨手就要關(guān)門。

　　萬書短促地說了半個字：“哎......”又不再說下去。

　　宋現(xiàn)哲于是又把門合上一些。

　　萬書站起來，著急地說，“門別關(guān)。”好像隨時要跑出去似的。

　　宋現(xiàn)哲只好先作罷，放松地笑著把門又重新打開，走到桌旁，替萬書放好椅子，請她入座。

　　萬書看到宋現(xiàn)哲的微笑很輕松，似在讓她不要緊張，她也就松弛下來，坐到椅子上，剛坐下就發(fā)現(xiàn)宋現(xiàn)哲把椅子的位置放得很適當(dāng)，臀部正坐了椅子三之其二，既方便倚靠椅背，又方便夾菜吃飯，萬書忽而又發(fā)現(xiàn)，椅子上還墊著松軟的椅墊，坐在上面十分舒服。

　　宋現(xiàn)哲見她已經(jīng)松弛下來，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的位置就在萬書的斜對面，這樣不至于兩人正面相對，要說話時，稍稍偏一點頭，以免直視對方造成尷尬，亦不會給萬書造成太大壓力。他看著萬書的眼睛，用低沉、軟綿綿的、又略帶難得俏皮的聲音說道，“我們今天的談話不能隨便讓別人聽到的，還是把門關(guān)起來穩(wěn)當(dāng)些，你放心，我沒有養(yǎng)老虎?！?p>　　萬書既沒有看門，也沒有看宋現(xiàn)哲，她看著眼皮底下的那幅碗筷。她沒有抬頭，只問，“你要說什么？”

　　宋現(xiàn)哲格外認(rèn)真，格外小聲地說，“關(guān)于你娘的事?！彼曇舻偷弥蝗菟寺犚?。

　　萬書不接話。

　　宋現(xiàn)哲便起身去關(guān)門。他仍然面帶輕松的笑容看著萬書，慢慢地關(guān)上了門，屋子里暗了下來，顯得安靜而曖昧，宋現(xiàn)哲回來又坐到萬書對面。

　　昏暗讓萬書感到有點害怕，她不想讓外面的人在背后議論她，便倏然戒備地說，“請讓李得福進來，他是我的書童。”

　　宋現(xiàn)哲未料有此意外，但見萬書美麗的眼睛里滿是堅定，只好同意去請李得福。

　　當(dāng)宋現(xiàn)哲親自來到李得福身旁時，李得福還在發(fā)呆，宋現(xiàn)哲輕聲地禮貌地邀請李得福入廂房，李得福受寵若驚，他很快就明白宋現(xiàn)哲和萬書的用意，他朝大家鞠了一躬，隨宋現(xiàn)哲走進廂房，站在萬書背后兩步開外。宋現(xiàn)哲這才把廂房門關(guān)上。

　　多一個人，氣氛完全被破壞，萬書臉上雖然還有戒備，但已放松得多，她平靜地看著碗筷，依然沒有抬頭。

　　宋現(xiàn)哲看了一眼李得福，想看看萬書如此信任的小書童，有何過人之處，李得福垂手站著，面色謙恭，沒敢看宋現(xiàn)哲，也沒有看萬書，而是稍稍低著頭，垂著眼皮看著地面，他面相并不英俊，皮膚粗糙黝黑，個頭并不高，呼吸粗重，可見武功平平，別說與商灣的弟子們比，甚至與普通的書童相比，他也普通得很。他又把眼光移到萬書身上，親切地問，“萬姑娘，你娘諱名是叫蔚東，對嗎？”

　　萬書輕輕地點了點頭。

　　宋現(xiàn)哲雖然心里早已十分確定萬書是蔚東的女兒，經(jīng)萬書點頭再次證實，使他莫名地心神一振，他又問，“你爹可曾跟你說起你娘？”

　　萬書猜不出他問話的目的，因此沒有說話。

　　宋現(xiàn)哲等不到她回答，便換一個話題道，“我和你娘認(rèn)識時，你娘也正是十六歲。你和她那時侯幾乎生得一模一樣，都是這樣天生麗質(zhì)，窈窕賢淑，可是性格卻完全不同，你娘那時活潑伶俐，話很多，一說起話來就不會停，像一只可愛的畫眉鳥，你不太愛說話，是不是我嚇著你了？”

　　萬書沒想到蔚東會是一個跟她截然相反的人，她從未聽人提起過，她爹沒有提過，孟芹也沒有提過。她也曾很多次希望自己也是那樣開朗快樂的人，可是她從來不覺得這世上有何值得高興的事，小時候沒有，長大了更沒有。她抬頭看一眼宋現(xiàn)哲，想讓他再說一些關(guān)于她娘的事，忽然發(fā)現(xiàn)宋現(xiàn)哲正癡癡地看著自己，眼神里帶著溫柔如水、快樂如風(fēng)的回憶，臉上也浮現(xiàn)著溢于言表的愉悅。萬書被他看得又臉紅起來，她揣度，宋現(xiàn)哲似乎對娘親很了解，他與娘親或許有一段歡快的往事，但她依然沒有答話。

　　宋現(xiàn)哲并不是一個像蔚東那樣熱愛說話的人，何況面對萬書這樣冷冰冰的小姑娘，他也有些局促，可要是不說話，不但顯得尷尬，也白費設(shè)宴款待的目的，要是一直是自己在說話，又顯得過于激進直白，會嚇到年僅十六歲，還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少女。他實在沒有遇到過像萬書這樣的女子，以他的身份和氣度、閱歷，別說單獨在私宅設(shè)宴款待一個女子，即便是在金鳳茶樓招待那些姑娘們，也都可以三兩句話就聊得起來，只要多聊幾句，他就能抓住對方的喜好。因為他懂得，無論哪個女子，一聊到自己喜愛之物，通常都會滔滔不絕，那時他只要安靜聽著，偶爾插一兩句即可。

　　顯然萬書很特別，他一時束手無策。

　　他朝內(nèi)廚喊上菜。

　　第一道菜是，百合蝦仁，盛在古樸雅韻的青花瓷碗碟里，搭配白色的百合串著紅色的蝦仁，黃色玉米粒，綠色西芹，看起來便覺清爽可口。

　　宋現(xiàn)哲道，“聽聞姑娘家在秀州青云山，近來離家已久，想必懷念秀州美食，因此特讓章姨準(zhǔn)備幾樣秀州菜，你快嘗嘗看，合不合你口味？”

　　萬書勉強一笑，夾一片百合，咬了一小口，輕輕地嚼著，朝宋現(xiàn)哲點了點頭。

　　宋現(xiàn)哲道，“我還記得跟你娘第一次單獨吃飯，是在中正街邊一家面館，兩人各點了一碗陽春小面，你娘不吃肉，把肉都夾給我，就又滔滔不絕地談起靜靈山上的各式飲食。雖是一碗普通的陽春面，卻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面，那家面館，直到現(xiàn)在，我還會偶爾去吃一次，每次去，都會想起你娘，靜靜地坐上半個時辰?！?p>　　他這一次沒有看萬書，夾了一片百合，想起傷心事，又把筷子放下。

　　萬書趁宋現(xiàn)哲不注意，打量著他，他額頭上已有三道皺紋，在不皺眉頭時，皺紋也橫在額頭上，臉常年打理過，雖然已有松弛褶皺跡象，但還算光滑，頭發(fā)雖然綰著，依然看得出他頭發(fā)稀疏，中間還間雜著數(shù)根白發(fā)，他眼睛里有長年累月發(fā)號施令，做重大決策留下的威嚴(yán)和堅毅，此刻也隱藏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和哀思，這樣的神態(tài)使他看起來不像一個四十二歲的中年人，倒像個為情所困的少年。她印象中的中年男人是像她爹一樣，皺紋、白發(fā)、嚴(yán)肅、既無悲也無喜，她覺得眼前這個被人奉作神明的男人，并不是那樣冷酷無情，俯瞰眾生，他也有悲喜的一面，親切的一面?？伤廊粵]有說話。

　　第二道菜是，釀豆腐。六片金黃的豆腐下，流淌著濃濃的金色湯汁，豆腐上撒著七八片青翠的蔥花，被水紋玉長碟一襯，就像飄在湖面的六頂金黃漁舟，使人不忍下箸。

　　萬書看得發(fā)呆。

　　宋現(xiàn)哲忙問，“怎么了，不喜歡？”

　　萬書抿著嘴，搖了搖頭，她伸箸去夾，可是豆腐實在太嫩，她剛抬起筷子，豆腐掉到湯汁里，濺了出來，落到桌子上，萬書窘迫地臉又通紅。

　　“真是天意?！彼维F(xiàn)哲感嘆一句。他見萬書不明所以，只是大窘，便另夾了一塊，送到萬書碗里，把碎了的那塊，夾到自己碗里，才說道，“釀豆腐雖然興起于秀州，數(shù)十年前已傳至舟城，做法雖略有不同，但都一樣鮮嫩多汁，稍一用力，一夾即斷。剛才我見豆腐落入碗里，濺出湯汁，與二十年前你娘首次吃釀豆腐如出一轍，只不過你娘不像你這般淑慧，她那一次將湯汁直濺得桌上地上，甚至她和我二人衣服上，她湊得近，連臉上都滿是湯汁?！?p>　　萬書抿著嘴想笑，她實在想不到她娘也有如此可愛幼稚的時候。

　　李得福憋不住笑，只好以手掩嘴，假意咳了一聲。

　　看到萬書高興，宋現(xiàn)哲更是高興地不能自抑，又說道，“你娘很生氣，賭氣說這輩子再也不吃釀豆腐。可惜她很快就食言了，她看我吃得津津有味，便又吃了一小口，大呼好吃，她本不吃肉，卻連同肉末，把剩下的幾片釀豆腐吃了個干干凈凈，愣是后來幾天還偷偷吃過兩回。”

　　萬書不禁神往，她想，也只有像她娘那樣可愛靈動的女孩，才能使宋現(xiàn)哲和他爹這樣雄才偉略的男子競折腰。她看一眼宋現(xiàn)哲，看他眼里的笑意愈來愈濃，她相信宋現(xiàn)哲與她娘親一定一起度過了一段美好、快樂、單純而且難忘的日子，而宋現(xiàn)哲對那一段日子所發(fā)生的事記憶猶新，如數(shù)家珍。她覺得自己與娘親的距離又近了一些，可她不知道，她與宋現(xiàn)哲的距離也跟著縮短了一點，萬書開始對江湖傳言產(chǎn)生了懷疑，她說，“外面有許多關(guān)于你的傳言，都是因我娘而起嗎？”

　　第三道菜上來了，是粉絲蒜蓉蒸扇貝，正熱騰騰地散發(fā)著白霧，油煎的蒜蓉和青蔥香氣撲鼻。扇貝肉潔白如玉，粉絲繞著白玉一圈又一圈，纏纏綿綿，連貝殼都不像沙海里生長的，而像是瓊水瑤池里養(yǎng)成的。

　　宋現(xiàn)哲示意萬書試一個，這個菜萬書是第一次見到，不太認(rèn)得，猜想舟城臨海，可能是海產(chǎn)之一。囿于適才的窘迫，她不敢用筷子夾，便用手去托扇貝殼。

　　宋現(xiàn)哲忙按住她的手，萬書忙把手縮了回去，宋現(xiàn)哲輕柔地說，“小心燙。”然后選了一只最大的扇貝，捏住邊緣，又用筷子托起，小心翼翼地放在萬書盤子里，道，“快嘗嘗。這個菜是你娘最愛的菜肴之一，在商族十天，她至少吃過五次，最多一次一連吃了九個?！?p>　　萬書把扇貝肉摘下來，輕咬一小口，首先就感覺到香，再又感到扇貝肉柔軟潤滑，伴著香汁，再嚼幾口，方能發(fā)覺嫩扇貝的甜味。她又嚼了幾口，咽了下去，只覺意猶未盡，滿口清香，口舌生津如涌，恨不得再咬一口，此時宋現(xiàn)哲說話了，她不得不先忍一忍。

　　宋現(xiàn)哲道，“像你那樣吃扇貝，最多得其美味十之其一，可見你娘的吃法，更值得提倡。”說完，他夾起一整塊扇貝肉放在嘴里，大嚼起來，瞧他模樣，好似一輩子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食物一樣。他咽下去后，又把粉絲放在貝殼里攪拌，使它蘸滿蒜蓉香汁，也嚼著咽下去，還長長地“嗯”了一聲，然后才讓萬書依樣嘗試。

　　萬書和李得?？吹枚剂艨谒?。

　　萬書想，這道菜曾是娘親最愛的菜，而且還有她獨特的吃法，她便想一試，雖有違端莊賢淑的形象，也顧不得了。廂房里就只宋現(xiàn)哲和李得福二人，宋現(xiàn)哲自己已先打破威嚴(yán)形象，李得福也不會向外人透露，試一試又何妨。

　　她把整個扇貝放進嘴里，慢慢地嚼起來，一下子只覺得口中擠滿了食物，她不得不把腮幫子微鼓起來，這樣更顯得形象全無，但已經(jīng)管不了許多，總不能再吐出來。咬第一口，扇貝肉好似忽然炸開，香汁從她嘴角流出來，各種各樣混雜的美味在味蕾上交織，此起彼伏，時而強烈，時而柔和。她一邊嚼，一邊抹去嘴角的香汁，她看著一手的香汁，又看著滿面微笑的宋現(xiàn)哲，不知為何，她忽然笑了，她笑得很開心。

　　她一輩子也沒有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笑過，也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痛快過，此時的她，明明很狼狽，可她不用想究竟有多狼狽，再狼狽又怎么樣，此時此刻，她不用顧忌形象，她好像突破了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她又哭了出來，也許并沒有哭，只是悲從中來，她想起來當(dāng)她六歲時，她爹把她從白云寺領(lǐng)出來，送給她那串項鏈，告訴她那是她娘留給她的時候，她高興過，她知道她娘心里有她；她還記得當(dāng)那個裁縫店的老掌柜告訴她，她身上的衣服是錦繡坊的霓裳羽衣時，她也高興過，她知道他爹心里有他。

　　以前的高興，只是高興，她應(yīng)該高興。可現(xiàn)在卻不同，在她狼狽地不應(yīng)該高興時，在一個她之前素不相識甚至還心有余恨的人面前，她卻笑了出來，她自己都無法理解此時為何會笑，她瞟了一眼宋現(xiàn)哲，又把笑收回去，正襟危坐著。

　　宋現(xiàn)哲也挪動一下，正襟危坐著。他說，“如果今天吃的扇貝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而且你很喜歡，那我敢說，以后你再也找不到比今天更好吃的扇貝了。甚至永遠(yuǎn)不要嘗試去尋找另一份一模一樣的扇貝?！?p>　　他似乎回答了萬書的上一個提問。

　　萬書沉思著沒有說話。

　　李得福不得不折服，宋現(xiàn)哲真是沉得住氣，隔了這么久才回答萬書的問題，答得還模棱兩可，從一份菜里也能講出大道理，他見萬書沒有說話，若有所思，也許她也被折服了。

　　第四道菜是，板栗燉雞湯。第一眼看去，也就是一個黑瓷鑲銀罐子里，盛著半罐子清湯寡水，和小半只切成小塊的銀白色嫩雞。與前三道菜想比，色香味俱遜色不少。

　　可就是這個最不起眼的菜，宋現(xiàn)哲卻格外重視。他先讓章姨取兩杯溫茶，給兩人漱口，撤去漱口水后，他又讓章姨特地去取兩個琉璃碗。他在瓷罐里攪拌三下，才看到沉在罐底的金黃板栗和姜漂浮上來，瞬間使湯增色不少。他用湯勺撥開姜片，替萬書撈了四顆板栗和一塊不帶骨的雞肉放在琉璃碗里，又吹了幾下，放入調(diào)羹，雙手舉著放在萬書手邊，他才說道，“這個板栗燉雞湯，做法其實倒平常，其特殊之處，在于食材。厘國盛產(chǎn)板栗，且歷史悠久，但若論香甜糯膩，魁州筒縣板栗首屈一指，它曾隸屬于農(nóng)族果屬一千多年，如今已被商族購得，我們今天吃的這幾顆板栗正是筒縣首批板栗。而這雞肉更有講究，乃是創(chuàng)州楚郡漢陽縣橋山所產(chǎn)，橋山也曾隸屬農(nóng)族，現(xiàn)已歸商族所有，此雞名為白銀山雞，整個橋山即為山雞放養(yǎng)之所，每年僅出產(chǎn)兩千只，它通體銀白，食稻谷，飲山泉，因此肉質(zhì)異常甘甜鮮嫩酥軟。這清湯，則是以玖天縣新屋村之百年靈泉，與筒縣板栗和白銀山雞熬半個時辰所得。你嘗嘗看如何？”

　　李得福聽他說那什么雞產(chǎn)自創(chuàng)州楚郡漢陽縣橋山，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萬書，就在漢陽縣飛鳥林，想必離橋山不遠(yuǎn)。既然橋山已屬商族勢力范圍之內(nèi)，那萬書被劫，莫非是宋現(xiàn)哲有意安排？而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想逼迫黃士章夫婦使萬書就范？他看了一眼萬書，她似乎若無其事，完全把漢陽縣三個字拋諸腦后。

　　萬書喝下一調(diào)羹湯，抿了一口回味著，她朝宋現(xiàn)哲看了一眼，微微地笑了。雖然笑得并不明顯，并不燦爛，但還是笑了，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笑，臉上就是這樣自然而然地浮出笑容。

　　宋現(xiàn)哲很認(rèn)真、很柔情地看著萬書，他說，“小書，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適才說了那么多話，都只在說湯，不知你是否留意到，里面沒有一個字關(guān)于你娘。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娘已經(jīng)去世，她是我心里最美好的回憶。但你是你，我給你的一切，一定都會是更好的，全新的。”

　　萬書愣住了。她把碗筷放下，一句話沒說，走了出去。

　　李得福也馬上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