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言念禾完成了今日份的魔獸秘錄記載，從安伯家出來，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房屋上亮起昏黃的燈光，偶爾有醉漢經(jīng)過，嘴里唱著有些難聽的歌。他抬頭看了看遠處被隱沒在黑暗中的黑五峰，隱約聽見伯納德的慘叫聲回蕩在山谷之間。等再回過頭來，發(fā)行西子夜整個人濕漉漉地站在他面前，頭發(fā)貼在臉上，衣服緊緊包裹著嬌小的身體，青春期發(fā)育的曲線一覽無余。
“嚇我一跳?！毖阅詈陶?wù)劦恼f了一句，根本看不出來被嚇到了?！澳阍趺吹羲锪耍俊?p> 西子夜打了一個噴嚏，皺著眉頭說：“鎮(zhèn)長把我推進去的?！?p> 言念禾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眼睛不敢直視西子夜，看見有醉漢在附近，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西子夜肩膀上。
“我們先回去吧?！毖阅詈贪l(fā)現(xiàn)那些醉漢有些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們，練練催促西子夜離開。
“我們不去找伯納德了嗎？天都黑了……”西子夜被推著往家的方向去，回頭去指著黑五峰。
言念禾手掌用力壓在她的肩頭，不容反駁地說：“他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先回去換衣服，不然又生病了?！?p> 西子夜看著一旁的言念禾，他比自己高出很多，身體清涼，那張臉沉穩(wěn)從容，溫柔的皮囊之下藏著不易覺察的冰冷。不過，她覺得言念禾就很好。他總是小心翼翼的保護他們，做事周到又讓人安心，聰明還不驕傲。他和修一倫還不一樣，雖然都是天之驕子的兩個人，言念禾卻有著他們同齡人難得的成熟和淡然。這感覺就像是……跳進一堆白棉花里，柔軟至極。
兩個人回到家，言念禾就幫她放好熱水，讓西子夜先去洗澡。
西子夜把打濕的衣服放在一邊，穿著一件睡裙就出來，濕漉漉的頭發(fā)還用毛巾亂七八糟包裹著。言念禾坐在一邊，用黑色的封皮本子記錄著什么，西子夜光著腳丫子悄悄靠近，卻被言念禾冷不丁地識破了。
“不穿鞋子會感冒?！?p> “切~”西子夜跳到沙發(fā)上去，隨手抓起桌上的桃子吃了起來。言念禾看了一眼西子夜，合上本子：“你就不怕這桃子沒洗？”
西子夜沖著言念禾揚了揚手里的桃子，得意的說：“你每天都會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溫柔體貼到衣食住行，這個桃子怕是都快被你洗掉皮了?！?p> 少女洋洋得意說話的樣子，讓言念禾不小心晃了神。那熟悉的眼神，姿態(tài)，還有開心的笑容，似曾相識一般。少女額前的發(fā)絲落下來，頭發(fā)上的水滴順著白皙的脖頸滑下來。
言念禾臉上微微一紅，輕聲咳嗽一下，起身走進浴室。等他再出來時，手里拿著吹風(fēng)機，略微有些別扭的站在西子夜身后，對她揚了揚手里的吹風(fēng)機。
“頭發(fā)要吹干，不然會頭痛?！?p> 西子夜被嘴里的桃子嗆到，笑了起來：“你知道嗎？梁沁心以前都不會這么細心的。”
西子夜坐端正了，光著的腳丫子在空中晃蕩。言念禾溫柔的拆下她頭上的毛巾。將吹風(fēng)機的風(fēng)開到最小檔。
西子夜只感覺到溫熱的是不是落在自己的皮膚上，有些癢酥酥的感覺。還有言念禾微涼的指尖碰觸自己到自己的皮膚，指尖穿梭在黑長發(fā)只見，心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
“梁沁心和你，以前怎么生活的？”言念禾忽然開口問。
提到梁沁心，西子夜已經(jīng)沒有一年前那么沖動了，現(xiàn)在也很難過和不舍，但更多的是想念和期待。
“我們有一個二手書店，里面的書我大多都看過。平時我去上學(xué)，放學(xué)了幫忙看店。梁沁心做的飯不太好吃，也不太會照顧人。但是，她真的無所不能啊，好像所有事情都難不到她。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就好像和朋友相處一樣輕松。”西子夜的身子往下縮了一點，腦袋搭在沙發(fā)邊緣，眼皮一點點松下去。
言念禾發(fā)現(xiàn)少女的聲音變得細弱，漸漸地聽不清楚了，傳來沉重的呼吸聲。他一偏頭，發(fā)現(xiàn)西子夜已經(jīng)像只小貓咪一樣睡著了。
言念禾放下吹風(fēng)機，蹲下身子來看著西子夜的臉。略帶著嬰兒肥的臉上，似乎是做了什么美好的夢，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言念禾將散落在臉側(cè)的頭發(fā)輕輕攏到她耳后，眼睛正下方那顆痣顯得格外突出。
少女細膩的皮膚不帶有任何的風(fēng)霜，飽滿而又鮮活。
言念禾笑了笑，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西子夜的臉頰：“這十幾年來，你一定過得很自在?！?p> 少女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大概是這樣蜷縮的姿勢太難受了，她的眉心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川”字。
言念禾有些貪戀這樣的二人世界，無需多言，他一個人清醒著就好。但是，他還是輕輕推醒了西子夜，用寵溺的嗓音說：“快回屋去，明早還要訓(xùn)練?！?p> “啊~”西子夜揉揉眼睛，受到打擊般的嘆口氣，然后懶洋洋的走進房間去了。
言念禾站直身子，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眼眸陷入一片黑暗中，臉上是復(fù)雜的表情。他的胸腔蕩開一層漣漪，好像是注定要淪陷一樣不可抗拒。
“西子夜，你以后的自在，我誓死守護。”
半夜，星光爛漫，微風(fēng)習(xí)習(xí)，西子夜房間的窗戶被石塊不停地砸響。西子夜都覺得，如果她再不起床，窗戶都有可能被砸破的。如果被伯卡羅知道了，她一定會被罵的狗血淋頭。
西子夜推開窗戶，探出腦袋往下看去。少女頭發(fā)亂蓬蓬地堆在一起，睡眼惺忪，眼睛瞇在一起，四處尋找人影。
“嘿！”西子夜找了半天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關(guān)好窗戶轉(zhuǎn)過身去，就被一個身影嚇了一跳。
西子夜險些大叫起來，還好來人及時反應(yīng)過來，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小聲點?！睖婧Ｑ劾餄M是笑意，語氣確有幾分的抱怨，“你怎么還是這么愣頭青??？”
西子夜一看是滄海，他健健康康的站在自己面前，身材健碩，笑容明朗如初。她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激動的差點哭了出來。
“長頸鹿，你可別哭??！”滄海笑臉僵硬，有些慌亂，“我最怕你哭了?！?p> 西子夜努力憋住眼淚，有些狼狽又有些可愛：“你和歡喜這一年多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西子夜想問，你知不知道梁沁心死了，知不知道自己多想他們，多害怕，知不知道她怎么從戈家逃出來的……但是為了不讓滄海覺得愧疚，這些話都被她咽了下去。
“你還好嗎？”滄海彎下身子，和以前一樣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西子夜這才發(fā)現(xiàn)，滄海的眼眸變了一個顏色，好像琥珀一般的斑斕，一瞬間讓她覺得那簡直就是寶石。
“挺好的?！蔽髯右箾]想那么多，把滄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指揮他轉(zhuǎn)了一個圈。有一個聲音在西子夜心里冒出來，滄海變了。具體是哪里不一樣了，她也說不上來。但是這種變化，太明顯了?！皻g喜呢？你們這些日子去哪兒了？為什么不來找我？”
滄海大男孩的臉上布滿愧疚，伸手揉了揉她的雜毛般的頭發(fā)，笑著說：“對不起啊，長頸鹿。我和歡喜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不過你放心，等我們變強大了，就回到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又是使命?！蔽髯右褂行┎粯芬饬?，“鎮(zhèn)長問我，知不知道自己的使命。難道我們的使命不都應(yīng)該是好好活下去嗎？”
西子夜的話讓滄海小小震驚了下，他的眼神閃爍著，苦笑起來：“在魔圣結(jié)界，不是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資格?！?p> “滄海，你怎么了？”西子夜發(fā)現(xiàn)少年眼中升起的絲絲怨念，小心翼翼的詢問。
滄?？粗髯右梗掌鹉欠N怨念，繼續(xù)大大咧咧的模樣：“對了，我?guī)闳ヒ姾螝g喜?！?p> “歡喜也來了？在哪里？”西子夜開心的抓著滄海的胳膊，把剛才那一瞬間的疑惑放下了。
滄海眼中一笑，變幻成一條金色巨蟒，不等西子夜驚呼，就馱著她從窗口飛出去。少女騎在巨蟒身上，俯瞰整個七羽鎮(zhèn)，靜謐安詳。此刻的威風(fēng)夾雜著花草味兒，星光洋溢。他們已經(jīng)遠離小鎮(zhèn)，西子夜張開雙臂，開心的大笑起來。自由的味道，就是好友相伴，一切安好，無憂無慮。
“滄海，你現(xiàn)在都可以變身了？好厲害啊！”西子夜趴在滄海的身上，好像可以聽見滄海的心跳。
滄海帶著西子夜穿過云層，跨過江河湖海，越過高山叢林，最后落在一片茫茫沙漠之中。
浩瀚無垠的沙漠，高高低低的沙堆，時遠時近的野獸叫聲，都讓西子夜覺得新鮮又刺激。
“這是哪兒？”西子夜抬頭看見這里的星星似乎都更大顆，月光也更明亮。
滄海笑著說：“世界的盡頭，這才叫荒無人煙，除了魔獸，幾乎沒有人?！?p> “那你和歡喜不是人嗎？”西子夜故意抬杠，等著看滄海怎么回答。滄海眼神一繞，落在西子夜身后。只聽見何歡喜那甜蜜的娃娃音在她身后響起來。
“我們是特別的人啊~”
西子夜轉(zhuǎn)過身，差別沒站穩(wěn)腳，身子趔趄了下。滄海伸出手，原本想扶她一把，卻被她嫌棄的推開。
“哎呀哎呀，我沒事。”西子夜幾乎是連蹦帶跳的跑到何歡喜身邊，雙手握住她的胳膊，將何歡喜轉(zhuǎn)了個360度。
歡喜不勝枚舉，到底無語倫次。
“你……”西子夜眼睛里的淚花又開始打轉(zhuǎn)，看著何歡喜整個人大變樣。她的黑色長發(fā)變成了焦糖色，深黑色的眸子變成灰色，身上穿的衣服也好似洋娃娃一樣，層層蕾絲和荷葉邊包裹住她的身軀。腳上穿著小皮鞋，白色蕾絲長襪?！艾F(xiàn)在這樣，我快不認識了。”
何歡喜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但那張巴掌的臉上卻一動不動，似乎連僵硬的笑容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奢侈了。
西子夜覺察出異樣，雖然這兩個人看上去都變得更加強大美好了，但他們的身上多了一些黑暗的東西纏繞。一定是的，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尤其是在這荒漠之中，她能很敏感的捕捉到滄海的怨念和何歡喜的悲憐。
兩個人將西子夜帶到他們的安置之處。出口在一棵枯死的大樹邊，被設(shè)置了結(jié)界，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就進入地下的房間。燈火通明，靠著火蟲點亮起來的空間，兩層高的房子外掛滿了動物的皮毛、牙齒、角和只剩骷髏的頭。正中央供養(yǎng)著一顆五彩斑斕的魔力球，立馬有白色的光線四處亂竄。赤星睡在這魔力球邊上，打著呼。
三個人在一邊的石桌上坐下，石桌背后是一掛小瀑布，清冽的溪水帶來清涼的觸感。
“這個地方好神奇。”西子夜環(huán)顧四周，除了那些動物皮毛對她來說有些可怕，其他的一切都還是很和諧的。
何歡喜看著西子夜，嘴唇張了張想說什么，被滄海有意打斷了。
“我們打算去雀城，估計這一年都回不來?！?p> 西子夜問：“雀城在哪里？”
“和帝城對立的大城市?！睖婧Ｉ焓终戳怂?，在石桌上滑了兩個圓圈，指著其中一個說，“帝城因為女帝的存在而興旺發(fā)達。但是雀城不一樣，那里的人全是靠自己壯大起來的?！睖婧Ｖ钢硪粋€圓圈，抬頭看著西子夜，“這里的人，大多都是激進分子，他們不贊同世界對女帝的維護和無償犧牲。所以，對帝都的人都帶有仇恨?！?p> “那你們過去不會有危險嗎？”西子夜遲疑著，看著滄海和何歡喜，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游走。
滄海陷入沉默，何歡喜不得不開口：“子夜，我和滄海都是女帝的人。收復(fù)雀城，算是我們送給她歸來的第一份禮物?！?p> “你們兩個人？要去收復(fù)一個城市？”西子夜難以相信，甚至覺得驚恐，“萬一……我說萬一……”
“不會有事的?！焙螝g喜伸手握住了西子夜有些慌亂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還要看著你，變得越來越強大。所以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的?！?p> 西子夜的心怎么也安定不了，縱使她知道滄海和何歡喜能力在這一年內(nèi)得到了莫大的提升，但兩個人收復(fù)一座城，那簡直就是雞蛋去撞石頭。
“哎呀，你放心。我們不會硬來的。”滄海見西子夜眼神呆滯，有些不忍心，安慰道，“畢竟我們這么聰明，靠腦子就可以讓他們乖乖投降。”
滄海的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西子夜還是給面子的擠了一個笑容出來。
“我以為你們以后都不會走了。”西子夜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
經(jīng)過漫長的沉默，她又抬起頭，揚起笑臉，一如初見：“我們約好了，下次再見的時候，都要越來越好?！蔽髯右股斐鍪郑粘梢粋€拳頭，豎著大拇指。何歡喜和滄海對視一眼，紛紛點頭。滄海握住西子夜的大拇指，也豎起大拇指，何歡喜再握住滄海的大拇指，最后西子夜的手指繞過來握住何歡喜的大拇指。三個人的手圈成一個圓，牢牢地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