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滄海跟著西子夜身邊，一個勁的跟少女賠罪，說自己太沖動了，沒有別的意思。西子夜故意逗他，把腮幫子鼓得圓圓的，一路都不跟他說話。不遠處，一個身影一直不緊不慢的跟著，看著兩個人打鬧。滄海一早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人了，這么拙劣的跟蹤技術(shù)，真的是要讓他笑掉大牙的。
“哎呀，小鎮(zhèn)最近不安寧呢！不知道你會不會也被用心不良的人跟蹤呢？”一直到西子夜家，少女掏出鑰匙來開門，滄海發(fā)現(xiàn)晨光一如既往躲在不遠處的房子底下。他故意扯大嗓子吼出這句話，是為了讓晨光聽見自己站出來。西子夜揉揉耳朵，看著滄海欠揍的樣子，故意做出一臉怒意：“你有病嗎？”
“哈哈哈哈！”滄海伸手撓撓后腦勺，笑的很尷尬。
此時的晨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暴露了，猶猶豫豫的走出來。穿著短袖白襯衫，一條黑色短褲，腳下是帆布鞋。皮膚還是小麥色，頭發(fā)還是寸頭。只是少年此時的臉上多了些難色，不似之前的開朗和瀟灑。滄海用胳膊肘捅了下西子夜，示意她看過去。
西子夜看見晨光的那一刻很是詫異，畢竟他們交際不多。自打上次聽說自己被他跟蹤，心里還在疑惑著，但因為忙于梁沁心的事，她也沒時間去問他為什么跟蹤她。只見晨光猶猶豫豫的向他們走過來，神色有些慌亂。
西子夜率先開口：“晨光，你也沒去學校嗎？”西子夜看著晨光的打扮。
“西子夜，我其實就是想問你，梁沁心是誰？”晨光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多了幾分惶恐。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敢說出來，同時他有期待著什么。
“什么意思？”西子夜有些被問懵了，梁沁心不就是梁沁心，什么叫她是誰？
滄海搶在晨光開口之前阻止了這場鬧劇，他假裝笑哈哈地跑過去，一把摟住晨光的肩膀，手掌上用力給了暗示。然后對西子夜說：“我看這小子就是生病了，生病請假不好好休息，非要過來湊熱鬧。我知道你想關(guān)心西子夜，不過她活的可堅強了，像長頸鹿一樣。”滄?？粗抗獾难劬?，從他眼里看到了一段過去的影像。倒吸一口涼氣后，滄海拉著晨光一邊走開一邊對西子夜說：“長頸鹿，我先送他回家，晚點看你?！?p> “長頸鹿？我有這么丑嗎？”西子夜腦海中浮現(xiàn)那晚夢到的那個長得像長頸鹿的男的，摸著自己的脖子，氣呼呼的瞪著滄海走的越來越遠。等她轉(zhuǎn)身進門，被站在書店里一動不動的何歡喜嚇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哇！何歡喜？”西子夜拍拍胸脯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看了看少女一臉陰森的氣息，緩慢的走過去，“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你們說話的時候，我就進來了?！焙螝g喜的娃娃音響起，西子夜還是止不住打了個冷顫。但是怕不禮貌，只好笑著說：“你怎么也不去上課？”何歡喜緊閉著雙唇，雙眼撲閃撲閃，雖然表情空洞，聲音還是可憐巴巴：“我餓了?！?p> “?。俊蔽髯右贡缓螝g喜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搞得有些懵，她還是帶何歡喜去了那家小面館吃飯。小面館的老爺爺坐在門口搖著一把蒲扇，懷里蜷縮著一只貓。他看見西子夜和何歡喜的身影出現(xiàn)時，笑呵呵的沖他們點點頭。
“你好，我想請我朋友吃一碗你們家最好吃的面?！边@是西子夜第一次跟老人家說話，老人沒有回答她，只是笑呵呵的起身進去廚房了。懷里的貓咪跳在地上，悠閑地舔著自己的爪子。西子夜率先走進去，何歡喜呆呆看著西子夜的身影，有些失神。
吃面的時候，西子夜認認真真的吸面條，看見何歡喜將面上厚厚的一層香菜撥開，她嘴里喊著東西囫圇不清：“給我吃！”西子夜將香菜夾過去，用筷子使勁的攪拌一下，大快朵頤起來。原本鬧著餓了的何歡喜，慢吞吞嘗了一口面，冷不丁的說了一句：“是因為好看。”
“什么？”西子夜嘴巴邊上還有湯汁，帶著一臉狐疑看著何歡喜。
“他叫你長頸鹿，是因為覺得你好看。”何歡喜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可是那個笑因為空洞的眼神，和僵硬的嘴角弧度，顯得特別的瘆人。
“哦！”西子夜點點頭，想著還是繼續(xù)吃面好了。完全溝通不來?。?p> 老板坐在門口的竹制躺椅上，閉上眼睛養(yǎng)神，但是臉上卻是暖暖的笑意。
滄海帶著晨光拐進小公園，看著四下無人，才一本正經(jīng)的扳過他肩頭：“不管你知道什么，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參與進來?！?p> 晨光一臉無所畏懼的看著滄海，雙手在身側(cè)握成拳頭，字字清晰：“那天，就在這里，我親口聽見她說……”
晨光的影像里，是某個夜晚來臨之前，他在路上碰見準備回家的梁沁心。他本來正害羞著想上去打個招呼的，卻看見梁沁心被一個男人強行帶到?jīng)]有人的小公園里。晨光不放心，悄悄跟了過來。遠遠地只見兩個人爭吵了起來，梁沁心好像很難過。晨光慢慢的靠近了一些，才能勉強聽清楚兩個人的對話。
“你要一輩子都在這里待下去？你有替我考慮過嗎？”男人有些著急，伸手指著梁沁心家的方向，“她又不是你女兒？憑什么要我們負責？”
晨光原以為這個男人只是梁沁心的一個男朋友，因為不想分手才來糾纏。誰知道，下一秒梁沁心脫口而出的話讓他雙腿發(fā)軟。
“這幾千年來，我難道不痛苦嗎？我也想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但是我們這一族生來就是被詛咒的，擺脫不了的?！?p> 他們察覺四周有人后，兩個人瞬間消失在那里了。晨光緊張的說不出來話，回去就糊里糊涂生了一場病。后來，他知道梁沁心失蹤了，知道西子夜在到處找她，于是他也悄悄跟蹤西子夜。西子夜有多久沒去學校，晨光就有多久沒去學校。就算回到他，他也是糊里糊涂整個人精神恍惚，什么都不和別人說。
“辛苦了?！睖婧Ｉ斐鍪?，將手掌覆在晨光的腦袋上，正準備使用魔力。晨光突然說：“如果以后你能見到她，幫我告訴她，她真的很好看?！鄙倌晷χ]上了眼睛，因為長期以來的精神恍惚，身體不佳，臉色蒼白，嘴唇上有些開裂。但他還是笑了。
滄海將晨光腦海中關(guān)于梁沁心和西子夜的記憶清除了，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離開的晨光的背影，雙臂張開搭在長椅的靠背上。有些人，不是你應(yīng)該記住的。
滄海抬頭看了看熾熱發(fā)光的太陽，眼睛被刺得睜都睜不開，但他還是倔強的不去避開。晨光的一番話，讓他更加堅定梁沁心是自己要找的人，或者至少跟自己要尋找的那個人有些淵源。但是他的腦海里又閃過男人說西子夜與梁沁心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畫面，他皺了皺眉頭，翹起二郎腿。也許是知道了這個少女的秘密，對西子夜，他總是充滿的不由自主的愧疚感。
第二天，西子夜的家里莫名其妙的住進來了滄海和何歡喜兩個人。要問為什么，大抵就是這兩個人一前一后帶著一些私人用品就出現(xiàn)在她面前，像是賽跑一樣。西子夜正在書店門口伸懶腰，就看見他們一會兒滄海在前面，一會兒何歡喜追上來，一會滄海追上來的世紀大戲。西子夜愣在那里，看著兩個人站在自己面前，異口同聲說：“我決定住在你家！”
“哈？”西子夜還穿著寬松的荷葉邊棉布睡衣裙，頭發(fā)亂糟糟的披散著。她還處于朦朧狀態(tài)，這兩個人就你推我搡的自顧自上了樓。“這不是我我家嗎？”
西子夜到樓上一看，滄海一邊翻著冰箱嘰里咕嚕喝掉冰箱里唯一的一瓶可樂，一邊抱怨：“西子夜，你家什么都沒有啊?！?p> 何歡喜在一旁看似安安靜靜的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實則是在慢慢入侵西子夜的房間。
“等一下等一下！”西子夜伸開雙臂擋在何歡喜的面前，阻止她把那一大堆衣物抱進自己臥室，“我想問下，你們這是干什么？”
“搬來和你住??！”滄海這個時候已經(jīng)坐在了沙發(fā)上，雙腿放在茶幾上，“看你太寂寞了?！?p> 西子夜眼睛瞪大，飛快走過去用手指著滄海的腿：“你把腿放下來?！睖婧？粗髯右剐☆}大做的表情，笑的嘴里的可樂都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又伸手去茶幾上胡亂扯了一大把紙巾擦嘴巴。何歡喜趁著這個時間，將自己的衣服放到西子夜的臥室。少女站在原地，瞟了一眼客套都沒關(guān)注到自己的兩個人，又看看西子夜亂糟糟的放間。然后手一揮，房間里的東西就自己動了起來。衣服歸進到衣柜里，玩具落在床頭，鞋子各自走到角落拍拍好，梳妝臺上的東西按大小整齊有序，床單被子全部飛在空中抖動下皺褶再慢慢鋪好。何歡喜看著現(xiàn)在整整齊齊的房間，一臉平靜的走出去。
只見西子夜還在和滄海爭執(zhí)著，西子夜說：“你擦了嘴巴的紙巾不要扔在地上，好惡心?！?p> 滄海說：“男孩子都這樣隨性的，哪里會這么較真……”
“你快從我家出去?！?p> “西子夜，過分了啊。你怎么可以這么沒有愛心？我這無父無母，居無定所，你就這么對待你唯一的朋友？”滄海故作生氣，板著一張臉。
西子夜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了，微微張著嘴看著滄海，有些難為情：“我不知道你沒父母，那個我剛剛開玩笑的其實，其實其實我家也還是可以借你住一下的，只要你愛干凈……”
“太好了西子夜，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滄海突然就又恢復大大咧咧的表情，站起身來，微微彎著腰，伸手扯住西子夜的臉頰?？赡芤驗橛昧τ悬c大，西子夜一邊叫嚷著：“滄海，你松開，痛啊~~~~”一邊用手胡亂去拍打少年強健有力的胳膊。
何歡喜在原地看著西子夜，就一直盯著少女看，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卻從黑色的瞳孔中感覺到漸漸覺醒的某些情愫。
西子夜似乎也注意到了何歡喜的注視，她和滄海停止了打鬧，慢吞吞的說：“歡喜，你……”
“我也沒有父母，沒有住的地方?！焙螝g喜的娃娃音，總讓西子夜生出一種憐愛之情，讓她沒辦法去拒絕她。西子夜來回看了看這兩個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哽在那里。她只好尷尬地笑著，低聲自言自語：“這么巧的？”
“嗯？”滄海分明是聽清楚了她說的話，卻笑嘻嘻的低頭湊近耳朵，“西子夜，你再說什么壞話？”
“沒沒沒，我先去整理房間了。滄海你就住梁沁心的房間好了，歡喜你跟我住吧。”西子夜沒有想過自己會和兩個剛認識不就得人住在一起，這兩個人還神神叨叨，他們好像一出場就注定要和自己糾纏在一起。不過，西子夜還是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西子夜站在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突然看見里面整齊干凈得想不認識了一般，張大嘴巴，眼睛鼓成了通靈一般大小。
“這這這……”西子夜轉(zhuǎn)過身去看著何歡喜，手指著臥室，“是你整理的？”
何歡喜點點頭，沒有多說話。
西子夜一副都要感動哭了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房間，在里面轉(zhuǎn)了好幾個圈：“梁沁心在的時候都不會幫我整理房間，突然覺得好幸福哈哈哈哈?！?p> 天快要黑的時候，西子夜下樓去關(guān)門，何歡喜從廚房里端出來幾盤菜，宮保雞丁、蒜香小龍蝦、糖醋魚、番茄蛋花湯，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滄海拿著筷子不安分地跟在何歡喜的身后，一個個試著菜，還故作專業(yè)的姿態(tài)評論著。
“你這個魚肉不是很細嫩，火候呢也一般……主要是你這個魚肚子里沒貨……”
“噗嗤”一聲，滄海這番話被上樓來的西子夜聽見了，她笑滄海，“你這人不懂裝懂，你行你上??！”滄海撇撇嘴，把筷子咬在嘴里：“這還不讓人說了呢！”西子夜不搭理他，走到陽臺去澆花。陽臺上的花草長的可真好，就連對面花店都比不過的。葉片肥厚，花朵健康并且一直嬌艷著。
希達夫人帶著許多的人從不遠處走來，他們四處張望著，分散開來，又在下一個路口匯聚到一起，然后繼續(xù)這個動作。
“校長?！蔽髯右箍戳艘粫皇呛苊靼姿趺磿霈F(xiàn)在這里，她正準備伸手打招呼的，就被不知多久出現(xiàn)在身邊的何歡喜拖了進去?！罢O誒誒誒……我看見希達夫人了，好多人就在樓下。就覺得她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西子夜歪歪腦袋，仔細琢磨著，恍然大悟，“哦，對了！她看上去好兇，有些嚇人?！?p> “她來干嘛？”滄海已經(jīng)抱著碗開始吃飯了，聽到西子夜的話就停下來狼吞虎咽，回頭看著陽臺外。滄海又看了一眼何歡喜，已經(jīng)是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站在西子夜身后，眼神空洞。西子夜在桌子邊坐下，看著這么多菜，摩拳擦掌，笑盈盈：“歡喜，你真的是好厲害啊。”何歡喜嘴角動了一下。
滄海眼睛盯著陽臺外，正在出神，何歡喜的聲音突然進入他腦內(nèi)：“她是長老的人，他們也在找大小姐。我知道你也在找她，所以我們應(yīng)該合作?！?p> “你是青巖的人？”滄海沒有回頭，而是假裝低頭扒飯。何歡喜也在一邊，正襟危坐，端著飯碗認真吃飯的模樣。西子夜幫兩個人分別夾了菜，沒看出來這其中有任何的不一樣。
“他們來了?！焙螝g喜繼續(xù)說。
“這個房子被障眼法遮住了，那個世界來的人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滄海吃飯的動作突然停了，只是很謹慎的抬了下眼睛，看了看吃的正認真的西子夜，又看了一眼毫無表情的何歡喜，“你是怎么進來的？”
“和你一樣?！背燥埖臅r候，何歡喜更像是一個假人娃娃，除了右手夾菜，嘴巴張開，其他地方全部定死在那里。
如果不是早就認識了，西子夜覺得自己會被嚇到。她咽了咽嘴里的食物，小心翼翼問：“歡喜，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何歡喜停下吃飯的動作，看著西子夜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很久以前不這樣，不過來這里之后一直都這樣?！?p> “哦?！蔽髯右褂X得自己問了什么不該問的事，因為在她看來，好像何歡喜是經(jīng)歷了什么十分悲慘的事情。她頓時覺得這個女孩子十分的可憐，所以她才會如此的怪異。而此時的滄海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著何歡喜，嘴角扯出一個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表情。西子夜看著他，以為滄海是在嘲諷何歡喜，在桌下猛地踢了一下滄海的腿。沒想到這家伙得情商智商都不上道，嗷嗷叫了出來不說，還指責西子夜：“你踢我干嘛？”西子夜只顧著低頭扒飯，根本不敢去面對這兩個人異樣的眼神。
明明他們更像神經(jīng)病，為什么他們要用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看自己呢？西子夜恨不得挖個底洞鉆進去……
樓下，希達夫人的身邊站著一群低下頭的人，他們一個個說出“沒有”、“沒發(fā)現(xiàn)”的話后，都被希達夫人賞了一巴掌。希達夫人其實就站在書店門口，但是她看來卻是一座小山堆。
“還有兩天了，如果還找不到，我們一族人都會被滅掉的?！毕＿_夫人看著那些人，眼中又是慌張又是憤恨，雙手攥成拳頭，指甲陷入肉里，“她一定在這里，蘇克麗的氣候與外面都不一樣，一定是因為她。去找，沒日沒夜給我找！把蘇克麗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出來。”
“是！”那些人應(yīng)了一聲紛紛閃身消失了。
希達夫人身子一放松，靠在小山堆上，大口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