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當年先太子一事,莫叔叔到底知道些什么,還請如實相告?!?p> “其實我所知也不多。”莫修染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姬逸風,“當年,冰清的父親找到我,讓我暗中幫先太子看病。也就是在這時,我才知道他被人種下慢性毒……后來,我雖幫其解了毒,但他的身體卻比一般人還要文弱。再后來……”莫修染頓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也許是在思索著如何措辭。
徐冰清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生疑惑。
“再后來,不知怎么,他又被人暗中下了毒。而這一次,他中毒頗深,且中毒時日已久,我……”
不用再往下說,姬騰翼的死就已是結局了。
不過,姬騰翼身為東皇太子,素日里都有御醫(yī)診脈看護,日常飲食也有專人照料,更有太子妃時常陪伴在側,又怎會輕易中毒?
“是葉海音?!毙毂逋蝗怀雎暋?p> 莫修染看向她,沒有言語。
“我猜先前先太子之所以中毒應該是姬擎天的手筆,而后是葉海音從中做的手腳?!?p> 這也解釋了當年先皇姬圣天和皇長孫姬御宸之所以痛恨姬擎天的一個重要原因,不僅僅是他的謀國叛變,更是因為他的心狠手辣,蓄意謀害東皇太子。
“你是說葉海音?”姬逸風蹙眉,心生不解。
姬擎天毒害父親的目的,他明白,但葉海音……她為何要毒害父親,又是如何得手的?
當年葉家叛國,先皇處置葉家滿門,而葉海音之所以能夠幸存,還多虧父親的求情,她此舉實在是令人費解。
徐冰清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莫修染,心中有了猜測,“我聽聞,葉海音自幼被范家收養(yǎng),與當年還是范家小姐的太子妃親如姐妹、形影不離……”
“什么意思?”
“當年趙世勛夫婦來東皇,是先太子負責接待的……”
“你的意思……也就是在那時,葉海音趁機對父親下毒?可怎么會呢?她一個南黎王后,又如何能輕易得手?”
徐冰清眸中一道精光閃過,“我記得……太子離世后,太子妃也相繼離世……”
“你是懷疑我母親?”姬逸風不敢置信道。
“那倒不是?!毙毂逖垌晦D,看向莫修染,“我只是覺得以莫叔叔的醫(yī)術不會解不了毒,除非是像黃泉之毒這種需要特定解藥的奇毒……”
姬逸風聞言看向莫修染,難道他有所隱瞞?可若是解了毒,父親又怎會年紀輕輕便病逝?
莫修染看向徐冰清,“你想說什么?”
“太子妃和葉海音自**好,對她從未設防,即便她已遠嫁南黎。但太子不一樣,單憑她葉家遺孤的身份,太子就不可能對她不設防,更何況她與趙世勛暗中生情,最后還當上了南黎王后……”
“葉海音利用我母親?”
徐冰清點頭,“我仔細想過了,趙世勛和葉海音暗生情愫,太子對此事不可能一無所知,恐怕……”
“恐怕這其間還有太子的參與?!边@句話,徐冰清并未說出口,畢竟這件事無從考究,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
“莫叔叔說太子中毒時日已久……是不是說明……這毒……并不是葉海音遠嫁南黎之后所下,而是……”
“你是說在那之前父親就已經中了毒?”
“莫叔叔?”
“你總能從細微之處找到真相。”算是肯定了徐冰清的猜測。
“葉海音遠嫁南黎之時,太子就已經中了毒,對嗎?”
“是?!?p> “可她是如何得手的呢?”姬逸風百思不得其解。
“是太子妃。不!應該說……她原先想殺的人是……太子妃!”
“什么?”姬逸風驚,“為什么?”
“因為她心怡太子!”徐冰清語出驚人道。
“怎……怎么會?”這大概是姬逸風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可看莫修染平靜的面容,想來徐冰清所猜非虛。
“你是如何猜到的?”莫修染看著徐冰清,不解道。
“這世上,因愛生恨的例子也不少,比如趙琴韻……”
莫修染輕咳一聲,“你倒是百無禁忌?!?p> “這并沒有什么不能說的。父親與母親兩情相悅在先,趙琴韻單相思在后。更何況,父親對趙琴韻并沒有男女之情,甚至還極為厭惡這樣的女子,不然以我母親的性格,怕是不會輕易原諒父親,更別說為其生兒育女……”
莫修染勾唇一笑,只因徐冰清分析的皆是事實。
“我相信,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也不是一個葉海音就可以破壞的。只不過,太子知曉葉海音的為人,而太子妃……對此怕是一無所知?!?p> “你怎么猜出來的?”
莫修染如此問,想來徐冰清又猜對了。
“葉海音夫婦回東皇時,太子妃對其態(tài)度依舊如初,甚至對其留在東皇的女兒趙星兒關懷備至、細心照顧。”
“那父親為何不告訴母親真相?”
徐冰清輕嘆口氣,“大概是為了保護太子妃吧!”
“什么意思?”姬逸風蹙眉,“說清楚!”
“趙世勛和葉海音在東皇的一舉一動即便再隱蔽,也不可能逃過太子的眼睛……”
莫修染挑眉,“這倒不假。據(jù)我所知,太子與徐明淵一樣皆不是什么泛泛之輩。”
“所以……我猜測,太子之所以中毒恐怕是太子妃被人利用,但太子妃卻毫不知情,太子怕她內疚自責,從未打算告訴她實情。因為太子連番中毒,身體比常人更為虛弱,雖有莫叔叔前后幫其解毒,但……是藥三分毒,總歸是對身體有虧,再加之他身兼重責,不能好好休養(yǎng),最后病重難愈,再難以隱瞞,被太子妃察覺,這才有了之后的太子離世,她緊跟著離世的情況……”
“是葉海音利用了母親的良善,趁機暗害父親?”
“莫叔叔?”看向莫修染,等著他解惑。
“我所知不多,但據(jù)我所了解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如此。其實所到底,不過都是因‘情’而已……”
“情!”徐冰清冷哼一聲,“趙琴韻愛而不得想要殺我母親,最后被其親兄長利用,毒害我父親,進而害得我父母親為了北境軍民皆戰(zhàn)死沙場,而她從中又得到了什么?還有葉海音,她想要的不僅僅是太子的心,更是東皇國未來的皇后之位,可惜到最后她仍是什么都沒有得到,即便她已經成了南黎王后,那她也是投敵叛國的千古罪人……”
提及趙琴韻,莫修染低頭不語,畢竟是他的師妹,也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兩位好友。
“王爺。”有暗衛(wèi)來到。
姬逸風見此走離馬車。
莫修染看著前方兩道相對而立的人影,“說起來,你父親和太子皆聰明一世,沒想到最后卻……其實像他們這樣處于高位的人,又身兼重責,最應該避諱的就是‘情’。與其說,趙琴韻、葉海音因愛生恨,倒不如說你父親和太子太過重情,卻又對他人太過無情……”
“莫叔叔認為我父親和太子之死皆源于我娘親和太子妃的關系?”徐冰清冷笑一聲,“兩情相悅反遭人嫉,難道還是她們的錯處?”
莫修染嘆息一聲,“冰清……”頓了一下,“你父親身中奇毒,卻為了北境軍民甘愿上戰(zhàn)場赴死;你母親明知戰(zhàn)場兇險,兒女年幼,卻甘愿與你父親同生共死。太子離世后,太子妃痛徹心扉,最后也落得個郁郁而終的下場……你也說過,活著的人永遠比死去的人更痛苦,更艱難……”
徐冰清臉色一黯,她知道莫修染提及父母親他們之死的用意了,他在勸她不要一意孤行,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果不其然,“你和安王好不容易互相敞開心扉,為何你就不能把一切事情放下,好好保護你自己呢?”
“有些事,要做,且必須做!”看著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仿佛看著未知的危險,“何況我們現(xiàn)在不得不做……”
“若是你有了什么差錯,你讓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如何自處,你讓……”看著幾步遠的姬逸風,“他何以為繼?”
徐冰清看著那抹修長的身影,摸著腰間裝著碎玉的荷包,沒有言語。
“小姐。”不知何時,子落離開又回來,貼近徐冰清耳邊低語了幾句。
莫修染不知道子落跟徐冰清說了什么,他只看見徐冰清微斂的眼眸和沉靜的臉頰,只不過她向來心思深沉,倒看不出什么情緒來。
“原來你之所以突然詢問我先太子夫婦之事,不僅僅是為了幫姬逸風解惑,還是為了拖延時間?!?p> “既然要進柳城,總要先探查清楚城內的狀況?!?p> 莫修染輕輕一笑,有些無奈。
先前徐冰清開口時,他就猜到她突然提及一件事,恐怕不只一個目的。
果不其然,又被自己猜對了。
“他知道你身中黃泉之毒時,我曾問過他,若是最終結果不如他意,他會怎么辦。你知道他是如何回答的嗎?”
徐冰清嘆息一聲,“終歸是我太過自私了?!?p> “他說:你活著,他陪你一生一世;你死了,他會讓整個南黎為你陪葬?!?p> “所以呀,我會努力活著的。”
莫修染搖頭嘆息。
看著姬逸風走過來,“莫叔叔就在這里等我們的消息吧!等事情結束后,我會讓子暮來接莫叔叔,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柳城回東皇?!?p> “你們打算怎么做?”
姬逸風遞給徐冰清一紙卷軸,“看看吧!”
徐冰清在手中展開,仔細端詳。
莫修染湊近一瞧,驚訝道:“這是……柳城的城防圖嗎?”
“這也只是簡單粗略的一部分,恐怕更詳盡的,我們的人也難以拿到。”
徐冰清收攏好卷軸,“這畢竟是南黎的地盤。”
“你們要怎么做?現(xiàn)在的柳城怕是里三層外三層全是南黎士兵,不僅有南黎大將軍曲振山,還有南黎太子趙陽,就憑我們幾個人怎么平安離開柳城?更何況,柳城之后還有固城……”
姬逸風不在意道:“只要能離開柳城,固城那里不是問題。”
“什……什么?”莫修染不解又驚訝,“固城不是趙世勛在親自鎮(zhèn)守嗎?”
“莫叔叔不必擔憂,在這里安心等著就好?!笨聪蚣б蒿L,“進城之時,我行在明處,你位于暗處?!?p> “為什么?只要你出現(xiàn)在柳城,趙陽一定能猜到我也會在,這樣又能遮掩什么?還是……你想做什么不想讓我知道的事?”
徐冰清知道姬逸風的擔憂,輕輕一笑:“放心!你武功高強,便于隱身。況且,你處于暗處,與我們來說,總是利大于弊的……”
其實說來說去,徐冰清就是拿自己當餌,把自己置于險地。
姬逸風知曉她的想法,也知道她的用意,更明白這樣做的好處,因為趙陽若是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就不會輕易對徐冰清出手,他不僅可以趁此暗中做事情,還可以暗中保護徐冰清。
莫修染蹙眉,“你是不是又要孤身犯險?”
“怎么會?”看向姬逸風,承諾道:“我們既已成親,我自會保護好自己的?!?p> “你還記得你已經嫁給我了?”姬逸風嘴角輕撇,“我到現(xiàn)在都沒看出你有一絲為人妻子的自覺?!?p> 莫修染聞此,忍不住輕笑出聲。
徐冰清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我和子落、子暮先進柳城,你隨后再來?!闭f著躲進馬車里。
子暮朝姬逸風微一點頭,而后駕著馬車離開。
子落騎馬跟在其后。
看著他們遠去,莫修染嘆氣,“她有事瞞著你……”
“莫前輩是在挑撥離間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姬逸風看著遠去的馬車,神情淡淡,“我知道?!?p> 他知道,徐冰清做任何事情之前,考慮的永遠是身邊之人的安危,至于她自己,永遠都排在末尾,甚至毫不顧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