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處閑愁,一處煩憂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對于徐冰清來說的確是閑愁,因為自己曾種下了相思;只是對于姬逸風(fēng)來說,他雖從未有過解除婚約之意,但有一個心思深沉、復(fù)雜難懂的未婚妻,而那個人還是徐冰清,這件事的確讓他感到煩憂。
“小姐?!彼赜⒙詭Э耷坏穆曇魝鱽怼?p> 徐冰清從思緒里清醒。
庭院中的一處角落,素英直立在那,眸中含淚,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徐冰清。
徐冰清回首,輕輕一笑:“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被外公拉著練武去了嗎?”
素英上前,“小姐為何不解釋清楚?小姐千辛萬苦前往北境是為了救他性命;小姐放過涂傲還不是因為涂傲是他的人;孟將軍所謂的打抱不平,小姐又怎么會知道;小姐故意放出自己被山匪所劫的消息,毀壞自己的名聲,又還不是為了他;小姐想解除婚約,還不是為了還他自由,讓他與心愛之人雙宿雙飛。小姐為他做了這么多,他又憑什么誤會小姐,指責(zé)小姐?”
素英邊說邊不停落淚,好像被無端指責(zé)的那個人是自己,受盡委屈和誤解的人是自己一樣。
徐冰清纖臂輕抬,拭去素英臉頰的淚水,“好啦!別哭了。你什么時候也同妙菱一樣學(xué)會因一點小事就哭鼻子了?”
“小姐!”素英眸中淚水還在掉落,身體還在不自覺地抽搐。
“放心,我沒事。”
素英自幼與徐冰清一起長大,即使徐冰清什么都不肯說,但素英作為徐冰清的貼身侍女,徐冰清的心思,素英還是能猜到幾分的。
徐冰清輕輕一笑,她自覺自己心思深沉,無人能真正懂得她、明白她,沒想到素英竟能看明幾分她的心思。這也是一件幸事不是?
“小姐說過,不管說過什么,做過什么,若是出于真心實意,即使當(dāng)時被表面的現(xiàn)象所迷惑,但最終也會看到所有背后掩飾的那顆真心?!?p> “真心嗎?”徐冰清輕喃。
日久見人心,但也要等到那一天才行,況且中間的委屈和苦楚又有幾人能挺過去?
安王府。
姬逸風(fēng)坐在首座,顏末和涂傲跪在廳中地上。
蘇行夜站于一旁,不解地看著姬逸風(fēng)。
姬逸風(fēng)從寧國侯府回來之后,眉頭一直未曾舒展,變得有些異樣,像是怒其不爭,像是惋惜感嘆,又像是無可奈何。
“顏末,你的人生可以自主選擇,不必屈居于王府之中,也無需再像從前一樣整日里跟著我出生入死。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可以如平凡人家的女子一樣,嫁人生子,安樂一生。以前我沒想到這些,忽略了你是女子的事實,所以我才讓你離開王府找尋自己的生活。”
“王爺。”顏末眼眶微濕,不知是感激姬逸風(fēng)對她的思慮周全,還是感傷姬逸風(fēng)對她并無半分男女之情。
“涂傲?!?p> “是?!?p> “你以為我趕你出府僅是因為徐……寧安郡主?你可知當(dāng)時在北境,她手中拿的是皇兄的玉佩,代表著東皇國陛下的圣諭。本王不在乎別人如何議論,或是如何想,但本王決不允許有人對皇兄不敬,更何況是本王自己身邊之人?!?p> “是,涂傲甘愿領(lǐng)罰?!?p> “王爺,顏末也愿同罰。”
“王爺,涂傲和顏末都是救人心切,情有可原。你看,他們跟在你身邊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犯不著趕出府這么嚴重吧!再者,你想顏末恢復(fù)真正的女兒身,回歸平常女兒家,這是出于好意。可他們自幼于王府長大,無父無母,若是真出了王府,她自己孤單一人也無處可去。至于涂傲,當(dāng)初在北境他也是無心之過,何況郡主最后也沒有責(zé)怪于他。而今夜之舉也是情急所致,郡主對他也已小施懲戒,還請王爺從輕發(fā)落?!碧K行夜在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
姬逸風(fēng)看著地上的兩人,“涂傲每七日領(lǐng)一次鞭刑,一次四十九鞭,共十次。”
“是,屬下謝王爺?!?p> “至于顏末……”
“王爺?!鳖伳┐驍嗉б蒿L(fēng)的話,“屬下不愿離開王府,甘受任何責(zé)罰?!?p> “那就先去京畿青龍東營去歷練吧!”
東皇國京城四周分東、西、南、北四營,守衛(wèi)著京城的安危,而這青龍東營則是姬逸風(fēng)的舅父范傲松管轄之地。
“是,屬下謝王爺。”顏末喜顏。
“下去吧!”
“是?!眱扇似鹕黼x開。
看著涂傲和顏末離開,蘇行夜坐下道:“你今日怎么了?感覺與往常不同?!?p> 姬逸風(fēng)看他一眼,嘆了口氣。
蘇行夜猜到幾分他的心思,“沒辦法。如今你回到京城,總不可能還像在戰(zhàn)場上一樣鐵馬銀槍、呼嘯往來?!?p> “麻煩!”
蘇行夜自認為姬逸風(fēng)所說的麻煩是京城的眾多規(guī)矩和朝堂大臣們的各懷鬼胎。
沒人知道姬逸風(fēng)口中的麻煩是他并不知道如何面對徐冰清這個未婚妻,或者是不知如何與她相處。
姬逸風(fēng)生于皇家,皇宮高墻女子間的陰謀算計、陷害暗殺,一直都是層出不窮。他從小就厭倦甚至討厭這些爭斗,所以他不喜京城,不喜與這些世家女子接觸,反而更喜歡在戰(zhàn)場上廝殺御敵。
徐冰清是什么樣的人?他看不懂,看不清,也難理解,更無法接受。因為他了解徐明淵,知曉司空靈,可他卻看不懂他們的女兒,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姑娘。
寧國侯府。
間歇的秋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潺潺雨水被風(fēng)吹散不停地敲打著窗柩,透著絲絲的涼意和無情。
房內(nèi)燭火被窗縫中的秋風(fēng)或是飄進的雨滴熄滅,黑暗一片。
濃重的夜色仿佛滴落著無盡的心事,窗外的風(fēng)雨仿若驚醒了太多的心思。
徐冰清躺在床榻上,睜著雙眼,看著無邊的黑暗,陷入回憶。
猶記得,父母去世那年,她與弟弟浩然簡直多災(zāi)多難,先是被人推下冰冷的池塘,幸得管家牧舟救起,而那一次他們雙雙在榻上躺了整整三日。接著,每每夜半三更被鬼驚嚇,被人威脅恐嚇,日日難安,夜夜難寐。到了后來,甚至被人暗殺,被人下毒,整日里惶恐不安,提心吊膽。
直到外祖父司空溟和醫(yī)圣莫修染的到來,這種情況才得以緩解,為他們解毒,替他們解決殺手,護他們周全。
之后,徐冰清便日日警惕,處處小心翼翼,就怕哪一日自己和弟弟的小命休矣。畢竟自己人小力微,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而弟弟浩然更為年幼且單純,更容易被人利用和暗害。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所以徐冰清開始了自我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更多東西,增長自己見識、學(xué)識、規(guī)矩、禮儀,甚至偽裝、假意,謀略和算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或者說,一切的一切成就了現(xiàn)在的徐冰清。
好在她的身邊還要素英和妙菱自幼相伴,親如姐妹;對外則有管家牧舟及其子牧照;對暗有父母親留下的子暮、子落、子揚和子昂;對明有弟弟浩然,外祖父司空溟和醫(yī)圣莫修染,這些都是對她而言最為重要的家人。
只是這么些年,有一個人一直在徐冰清的心底。
徐冰清暗自嘆息:可惜,終歸是殊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