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秦小將軍有殤

　　看她衣著，顯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怎就這般毫無家教！

　　李泰看著他的面色，摸不透他如何這般的陰晴不定。

　　今兒一定是出門沒看日子，心情真?zhèn)€是不好。

　　興趣寡然，轉(zhuǎn)身就走了出去，李泰只得又追了出去。

　　雖一向知道秦懷道性情寡淡，但平日里多數(shù)都是那安靜淺然的模樣，風(fēng)輕云淡又云淡風(fēng)輕，看到他就是看到了歲月靜好。

　　今日這反反復(fù)復(fù)的反常舉止，實(shí)在是難解！

　　他冷冰冰對李泰說：“殿下可還有想去的地方？”

　　李泰笑道：“可不是你昨兒約我今日出來逛逛的嗎？我倒是奇了，你素來只跟九皇弟走得近，主動約我卻是第一遭。能跟秦將軍相約，難不成就這樣回去了？”

　　實(shí)話說，秦懷道與哪個皇子都不會刻意走近。

　　太子李承乾是長孫皇后的嫡子，不只是有舅父長孫無忌的襄助，更是有兵部尚書侯君集的支持。

　　李成乾聰明乖巧，好女色又游手好閑，但在李世民面前卻表現(xiàn)得老實(shí)忠厚。

　　李承乾前年因?yàn)橐馔鈮嬹R而落下殘疾，這也引得朝中上下議論，畢竟自古以來還沒有做皇帝的人是跛子。

　　而李承乾因此尤其害怕被廢除太子之位，也怕別的皇子覬覦他的太子之位，因而暗中更是拉攏朝臣。

　　二皇子李寬，出生就被過繼給了叔父，早早夭折。等于是早就不在爭奪皇位之列。

　　三皇子李恪，文武全才，在朝中大臣和百姓中也是頗有威望。

　　但就在今年因?yàn)橹\逆罪而下獄，導(dǎo)致他在獄中慘死。

　　是不是被人謀害都還未可知。

　　四皇子李泰，才華橫溢，聰敏絕倫，愛文學(xué)，工草隸，集書萬卷，是舉國聞名的書法家和書法鑒賞家。

　　唐太宗甚至允許他在府邸設(shè)置文學(xué)館，任他自行引招學(xué)士。備受皇帝寵愛。

　　這幾個，誰不是皇位的爭奪者？

　　特別是近兩年，朝堂暗潮洶涌，一個不留神，就是翻天覆地的震蕩。

　　他，千牛衛(wèi)，皇帝的近身護(hù)衛(wèi)，永遠(yuǎn)都只可效忠皇上一人，萬不可被任何人利用。

　　家父秦瓊，字叔寶，隋龍驤將軍，唐高祖時擒尉遲敬德，拜上柱國、馬軍總管，授秦府右三統(tǒng)軍，又除左武衛(wèi)大將軍，食益州實(shí)封七百戶，改封胡國公，贈徐譙泗三州都督，陪葬昭陵。

　　這是怎樣的殊榮，父親去世時自己不過十四歲，卻已釋褐任千牛備身，禁衛(wèi)武官，執(zhí)“千牛刀”負(fù)責(zé)皇帝的安全，如今更是千牛衛(wèi)的首領(lǐng)少將軍。

　　秦家只能是大唐的忠臣，就更是要安分守己。

　　無論幾位皇子有怎樣的籌謀，他秦懷道卻既不可陽奉又不可陰違，只謹(jǐn)記一條，此生都不卷入皇室之爭。

　　自個之所以跟九皇子李治稍微走得近一些，那也全賴?yán)钪文昙o(jì)尚幼，比秦懷道還小三歲，自幾歲開始就跟著秦瓊習(xí)一些拳腳功夫，權(quán)當(dāng)強(qiáng)身健體。

　　他自小仰慕一人，便是秦瓊秦將軍，五歲時候拜秦瓊為武師。

　　秦瓊?cè)ナ篮?，他也總會去秦府走動?p>　　自然就跟秦懷道交情頗深。

　　秦瓊過世之后，李治稱唐朝再無英雄。這話當(dāng)然是出自個人喜惡。

　　就秦懷道來說，他除了仰慕自己的父親，還仰慕大將軍李靖。

　　父親沒過世之前，兩家走得頗近。

　　兩位大將軍酒后戲言，最好是兩家的子女聯(lián)姻。

　　李優(yōu)纖便是李靖的幼女，天生一位可人兒，比秦懷道年長兩歲。

　　幼時那懵懂的情愫至今還縈繞心間。她卻偏是十六歲被皇帝賜婚嫁去了尉遲府。

　　心里就算不傷，也是多番失意的……

　　至少，再不見那般聰穎，又那般英氣逼人的女子了……

　　無論是皇上賜婚也罷，李府不可抗命也罷，總是說明了一點(diǎn)，秦瓊一去，便帶著生前那些無上的地位寵信去了。

　　父親過世雖才一年有余，秦府的威望卻大不如前。朝中之人最是拜高踩低，多少好友都逐漸遠(yuǎn)離，他今年不過十五歲，既無軍功，又無叔伯兄弟成其后盾，便已有了看淡榮華富貴之心。

　　父親過世那日，眼看著一世英雄就這樣撒手人寰，所有的榮耀功名都生不帶來死去帶去，他便頃刻看淡了功名利祿。

　　身為秦家唯一的子嗣，秦瓊老將軍唯一的血脈，并非是要繼承父輩的那些榮耀，而是一世獨(dú)善其身。

　　此生能平安無虞，何嘗不是善果！

　　回府之后去拜見母親。

　　秦母尚穿著孝服，面色憔悴。

　　父母感情頗深，秦瓊甚至都不曾納妾，只留下這孤兒寡母。

　　秦母眼看著自己的愛子，更是酸楚，幽然道：“你本到了議親的年紀(jì)，卻不得不守孝三年，不如母親把身邊的珊瑚給你，總有個人貼身照顧你?！?p>　　秦懷道嘴角抽了抽。但孝順回應(yīng)：“父親自來都不喜身邊有丫鬟婆子伺候，免得誤了心性，還請母親體諒?！?p>　　想那秦瓊，是世間多少女子心儀的英雄男兒，卻從不曾納妾，試問世間又有幾位男子能做到？

　　秦母嘆道：“他自然是一輩子走得正行得端，一身英雄氣。我只是想著，你那院子里除了兩個侍衛(wèi)再無旁人，著實(shí)冷清得很。母親只顧傷心，平日里也沒顧忌你許多瑣事，有幾個丫鬟，總歸心細(xì)些?！?p>　　秦懷道只說：“謝謝母親，兒子甚好，無需掛懷?！?p>　　秦母嘴唇蠕動，終是不再多言。她此生，有如斯夫君，有如斯兒郎，該是大幸了。

　　這頹廢了年余的悲痛，也該收斂些了，免得這府里凄清無比。

　　這樣想著，秦母露出笑容來：“你也無需為母親掛懷，明兒母親出府去走一遭，為我們娘倆添置一些衣物?！?p>　　秦懷道也勾起唇角，唇邊的梨渦乍現(xiàn)，蜜一樣暖了秦母的心。

　　行禮辭別秦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秦忠迎上來道：“公子回來了，以后去哪還是讓小的陪著吧?！?p>　　這秦忠二十許，從前是秦瓊的貼身護(hù)衛(wèi)，現(xiàn)下跟了秦懷道。

　　他和秦勇二人，是秦瓊留給兒子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