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個春秋,溫沅已經(jīng)十七了。
這兩年里,江婉生了個女兒,名溫思玉,這是江婉起的名。溫泐也是靠自己上好的醫(yī)術(shù)爬到了一品太醫(yī)的位置。溫廖平終于點(diǎn)了頭,阿依木終于嫁進(jìn)了溫家,得了一對雙胞胎,長的實(shí)在是可愛。今年七月里阿依木帶著孩子去了甘州,與她父母小住一段時日。
傅駿成親后半年隨大軍去了邊疆,顧念北這兩年里慢慢做到了驃騎大將,去邊疆這一次他也同去了。那時的綰香玉已經(jīng)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后來不過一個風(fēng)寒竟落了胎。太后關(guān)懷,恐她心郁難解,特接回宮里調(diào)養(yǎng)。
溫淺成親后,公婆待她都極好,成親后頭胎生了個兒子,如今肚子里又懷了一個。
隆冬日里,溫淺已經(jīng)懷胎八個月,饒是如此,她也是每月里回溫家?guī)谆亍?p> 溫淺裹得厚實(shí),走的極慢。
溫沅從后院里出來,今日她要去顧家參加梅花宴。
“三姐姐怎么一個人來了?!?p> 往日里溫淺回來不是楊宜棠陪同,就是好幾個婆子陪著,今日她一個人也是稀罕。
溫淺看著溫沅,年芳十七的溫沅如今也張開了,與宋氏極像。性子也不像從前那般莽撞,更是有貴女風(fēng)范了。
溫淺眼神閃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笑,柔聲說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顧家辦了個梅花宴邀我去。”溫沅看著溫淺挺著個肚子,又沒人陪著,實(shí)在是不放心,轉(zhuǎn)頭對著冬春說道,“你陪三姐姐吧?!?p> 溫淺急忙搖了搖頭,“不用了?!?p> 終是讓冬春陪著溫淺了。
溫淺走在前頭,雖是含著笑與冬春說話,可冬春總是感覺心里泛著毛,三姑娘好像與平日里不一樣。
“冬春,這幾日母親身子如何???”
冬春答道,“夫人的胸悶好多了?!?p> 自從宋氏幾年前開始胸悶透不過氣后,日日服藥靜養(yǎng),對外也是揚(yáng)稱,是年歲大了,不大適應(yīng)京城的氣候。
只有溫廖平、宋氏、溫泐三人知道,宋氏這是心疾,小時候就有只是未發(fā)作,如今也不知何緣故發(fā)作了起來。
溫泐幾經(jīng)查藥書,宋氏這心疾只有靜養(yǎng),萬不可動氣與操心,若是心疾猛地一發(fā),也是兇多吉少的。
溫淺笑著,剛?cè)胨问系脑鹤?,就讓冬春回去?p> “三姑娘,今日我陪著你吧。”要是溫淺今日在哪兒摔著了,冬春可沒有命擔(dān)著。
“我在夫人院子里能出什么事?!?p> 這時張媽媽剛從宋氏屋里出來,看見了溫淺在院門口忙走過去,“三姑娘怎么站在這兒?”
“我正勸冬春回去呢?!睖販\笑著說。
冬春有些躊躇,張媽媽對著她揮揮手,“你回去吧,沒事的?!?p> 溫淺入屋時,宋氏剛吃完藥躺在軟榻上。
“阿淺來了?!?p> “母親?!睖販\慢悠悠地坐在宋氏對面。
屋里還有藥味,碳盆里的銀痰偶爾傳出爆破聲。
“你婆母給你找好產(chǎn)婆與乳娘了嗎?”
“嗯?!睖販\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張媽媽,“張媽媽,能給我煮乳茶嗎?”
張媽媽入了京城里學(xué)會了煮乳茶,溫沅極其愛喝,溫淺卻是從不沾的。
不過懷孕的人口味總與往日不一樣的,張媽媽立刻去小廚房去煮。
張媽媽走后,溫淺緩緩起身關(guān)上了門。
溫淺背對著宋氏,站著半晌沒動,“母親,你還記得我姨娘嗎?”
丁姨娘去世了許多年,溫淺從沒在宋氏面前提過。
宋氏聞言一愣,“怎么了?”
“她有個姊妹,你知道嗎?”溫淺的語氣冷的嚇人。
溫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面如冰霜,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宋氏,“我姨娘為什么會難產(chǎn)啊?”
“母親,你不是最溫和的一個人嗎?”
“母親,你午夜夢回時不害怕嗎?”
“我本該有親娘的。”
“宋蕓慧!你做了那么喪心病狂的事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地面對我們兄妹?。 ?p> 宋氏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溫淺,自己當(dāng)親女兒養(yǎng)的一個人如今居然在這兒質(zhì)疑她,“阿淺,你母親是家中獨(dú)女,何來的姐妹?”
溫淺冷笑,“你還真是滿口謊言?!?p> 宋氏氣急,從軟榻上坐起身,“我當(dāng)你是親生女兒看待,你如今在這兒質(zhì)疑我嗎?”
“我稀罕嗎?”溫沅推了一把宋氏,“親生女兒?我一個庶女怎配做你宋蕓慧的女兒,入京幾年,我抬起過頭嗎?”
“溫淺!”宋氏捂著胸口。
“殺人償命你知道嗎?”溫淺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宋氏,“母親?!?p> 宋氏大口喘著氣,“張媽媽!張媽媽!”
“別喊了。”溫淺一把捂住宋氏的嘴,溫淺緩緩抬手,手里握著一根筆尖的銀簪。
只要宋氏一把推開溫淺就可保命的,可是溫淺大著肚子,宋氏伸出的手放了下來。
溫淺的手在抖,眼前的人她喊了母親十余載,也曾真心待她,為何偏偏是她害死了她的姨娘呢?
宋氏臉色逐漸慘白,慢慢的喘不過氣,溫淺嚇得急忙收了手,“母親。”
宋氏趴在床邊大口喘著氣。
溫淺看著宋氏慢慢地慢慢地只出氣也嚇壞了,全然忘記自己方才說的一命抵一命,扭頭往外走,“張媽媽,張媽媽!”
張媽媽端著乳茶,看著溫淺著急忙慌地走出來,“怎么了,三姑娘?!?p> “母親…母親…不行了?!?p> 張媽媽趕緊往屋里跑去,“夫人!”
溫淺斜靠在回廊上,宋氏要死了,要死了…
“嗯…”溫淺額頭慢慢冒出細(xì)小的汗珠,裙下濕了一片,羊水破了。
溫淺慢慢癱軟在地上…“來人來人…”
“三姑娘!”
宋氏院子里亂成一團(tuán)。
溫沅站在顧夫人身邊,與幾家夫人一塊兒說話。
顧夫人拉著溫沅的手,好一頓夸。
“姑娘?!?p> 半夏小跑著過來。
“怎么了?”溫沅看著半夏神色不對,心里莫名的不安。
“夫人…怕是不行了…”
溫沅愣在了原地,不等和幾家夫人告別就往外跑去。
馬車趕的飛快,溫沅坐在車上不留一滴淚,渾身卻是忍不住地抖。
馬車剛停下,溫沅立馬下來車。
溫沅提著裙擺跑的很快,還未進(jìn)宋氏院子,就聽見張媽媽撕心裂肺地大喊,“夫人!”
溫沅癱軟在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