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2月31日,是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又是周末,學校里沒有課。為了個儀式上的跨年,離家近的,都早早離開學?;氐郊抑?,還剩余少部分同學,仍留校。
此時的男生宿舍三層,309宿舍里,一名小青年獨自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將半顆黑色珠子嵌入布偶眼部位置。完成后,整體掂量一看,忍不住露出滿意的笑容。
可他的笑容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又對著桌上仍放著的一對毛茸茸的耳朵發(fā)起愁來,似乎不知道這玩意兒該怎么裝到手中的布偶頭上。
“必須的啊,今晚打個通宵,不上鉑金不回來。我打野,其他位置任你們安排?!?p> “‘雙目失明絲毫不影響我?guī)П廊贰前??就你那技術(shù)還打野,還盡玩瞎子,哎我去,實在打擾了,不敢恭維啊不敢恭維。”
“滾蛋!就是趁著段位不高得趕緊練,否則怎么上王者?”
…………
他們討論的是近來較為火的一部網(wǎng)絡(luò)3D游戲,并且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洪亮,步子也近在宿舍門口,小青年驚慌失措,連忙一把拉開桌子下方的抽屜,將布偶和耳朵,工具一股腦兒掃到里面又匆匆合上,轉(zhuǎn)而雙手托著下巴,強行鎮(zhèn)定下來,假裝在眺望對面的圖書館樓。
似乎又嫌不夠自然,連忙隨手拿起個杯子,來假裝喝水。
此時,宿舍門開了,走進四五名同樣年紀的男生。
也是同班同學,同一間宿舍的室友。
首先進來的男生,將T恤一拖,順勢甩到高床上去,又另外從衣服堆里拽出一件白色T恤,往身上套。
“哎瘋子,我那件外套呢?快給我,我一會兒要穿?!?p> “哪件外套???”叫瘋子的男生就跟在他身后,不過進門后直接走向那名獨坐的小青年,將手中的紙袋放到桌上,“漢堡給你帶回來了。趕緊地,趁熱?!?p> 其他人,有一名也回到自己床位旁換衣物,另外兩名則坐到各自電腦桌前,翻找起身份證來。
“就是那件,背后印著小丑的外衣。”
“你不是洗了嗎?晾在樓下呢,一會兒下去直接拿了走?!?p> “對了老那,你趕緊吃,吃完一會兒我們就去網(wǎng)吧,正好五黑。打個跨年通宵去,明天再回來?!?p> 小青年正打開著紙袋子,愣了一下,“你們五個不是夠組隊了嗎?我不去了?!?p> “別呀,ADC的位置非你不可。湯鍋他不跟我們一起,他打CF,說是要去刷明年的第一個祝福喇叭,連續(xù)刷。這不,都沖錢買了一千個做準備了。再說就他那技術(shù),菜得簡直沒眼看,輔助我都沒資格呢?!悲傋有弊扉]眼,那表情,那叫一個嫌棄。
說完,拍了拍青年的肩,也回到自己床位旁換起衣服來。
湯鍋,原名唐子果。從小到大的昵稱多了去了,什么糖糖,果果,糖果,要多甜有多甜,但那都是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賦予的。對于一個大男人來講,叫這些就“過份”了啊。于是才有了諧音綽號:湯鍋。
瘋子的嫌棄對于湯鍋來說,家常便飯。沒辦法,他玩這款游戲的確不是什么大神,吊打誰倒不敢想,別人吊打自己卻是經(jīng)常的事。
曾經(jīng)他獨自翻墻出網(wǎng)吧玩的時候,段位一夜從青銅二升到白銀五,其他舍友因此特地給他拉了條橫幅——熱烈慶祝湯鍋同學排位升至白銀五!
好嘛,不拉不要緊,這一拉,整個學校的師生,妹子都知道自己打游戲不行了,簡直丟死人了。
有了這檔子事兒,自我安慰也好,有心理陰影也罷,就很少接觸這個游戲了,反而更多的時間用在射擊游戲上,玩家對戰(zhàn)PVP槍法爐火純青,生化PVE怪物卡點都摸得通透,自己一人也能過部分噩夢地圖。
也算有場造化了。
面對瘋子的嘲諷,湯鍋并沒有生氣,而是閉著單眼抬起雙手,做了個游戲中抬槍,瞄準,射擊的動作。完后還吹了吹左手食指,又做了個收回武器的動作。
惹得其他人一陣笑意。
“哎我說那宇,平常也是你嚷嚷著要去網(wǎng)吧的,怎么今天難得放假,還遇上跨年,你卻不去了?跨年儀式感啊老哥?!?p> 白T恤的男生已經(jīng)換好衣服,往青年那宇身旁走了過來。然而話才說完,突然愣了一下,指著他身旁的杯子磕磕巴巴說了句:“這水……你,你喝了?”
那宇咬了口漢堡點頭。
“哎呀我去,我的隱形眼鏡!”說完,連忙拿過杯子倒了過來看,只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滴了下來。
什么都沒有。
那宇也愣住了,他吐出漢堡,又巴了巴嘴。我去,不知道還好,一知道后,就感覺到了喉嚨里有異物感,而且是瞬間反胃,非常惡心。
“咳……咳……”他連忙跑到洗漱臺卡起異物來,邊卡著邊喊道:“我去你大爺?shù)?,眼鏡都能泡在水杯里,人家沒給你盒子裝嗎?”
惡心,非常惡心。
吐不出來,那就用手摳吧。
看著那宇又是摳弄又是干嘔,其他人都受不了了,也都感覺到了不舒服。
“行了行了行了我靠,別弄了。我一會兒再去配一對得了。放心吧,隱形眼鏡是軟的,排出體外就沒事了。你說你這一天天的,心神不寧個什么勁兒?喝了眼鏡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白T恤男生皺著眉頭替他拍背,口中仍罵罵咧咧不止。
“我猜肯定談戀愛了,并且晚上約了妹子一起跨年吧?”始終沉默的那名男生換好鞋子,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好讓鞋子更加貼近腳掌。
聽到“談戀愛”這幾個字,所有人都來了興趣。
“我擦嘞,是哪個班的?學姐學妹?”
“不會是校外的吧?那種混社會的大姐大?像你這種天生的白臉樣,她們可是最愛了?!?p> “還是你家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小情娘?”
說到這兒,瘋子立刻縮短了身子,翹起蘭花指往湯鍋身上靠去,嘴里也細著聲線說到:“郎君~~噢,我的小宇,妹妹我可想死你了。你說也不來看看我。你有沒有想人家?”
湯鍋大氣攬住瘋子的腰部,故意一手輕浮的挑著其下巴,說到:“當然有啊。你不知道,學校里那么多學姐學妹,鶯鶯燕燕,而本公子獨獨鐘情于你!我的情妹妹。”
說著,兩人故意湊近了幾分,眼看著就要親上,突然兩人同時放開對方,“嘔~~”
頓時,又是一陣爆笑。
那宇皺眉,“瘋了吧你們?滾蛋?!?p> 笑過之后,不知是誰,突然說了一句,“哎你們,聽說我們的?;ǎ罱鼊傓D(zhuǎn)學來插班的那個,那個誰來著?!?p> “肖雯,是不是?”
“對對對,就是她。人長得不錯,你們見過沒?到底長得咋樣?”
“還不錯。我也只是遠遠看到一眼,前凸后翹,身材沒得挑。只是可惜那天天太暗,沒看清正臉,不知道長什么樣?!?p> 說到這兒,那宇忍不住默默看了眼那個裝有布偶的抽屜,嘴角泛起淺笑了也不自知。
穿鞋的那人也加入了話題。
“我也看到過兩次,也沒有看清她的臉。聽說家里老有錢了,是個標準的白富美。人家但凡出入哪里都有專用轎車司機,根本不住校,放了學就走。高冷得很。也沒多少機會去接近,更別說泡她了?!?p> “嘖嘖……真是鳥大了什么林子都有?!?p> 沒人接話,氣氛一時陷入沉默,各做各的事。待完了后,瘋子便開始邀約了。
“差不多了,還有什么沒準備好的,趕快。大過年的人多,晚了可沒機子了?!?p>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p> “那宇,你真的不和我們?nèi)ゴ蛴螒??還是要在宿舍開語音?”
“一起去啊,一個人在宿舍干嘛?不打LOL也沒事,你射擊游戲也是榜上有名,打得比我都好,跟我一起去CF,帶帶我啊。”
“咱們是一個宿舍的人,去哪里也應(yīng)該一起去才對。你最近不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幻聽嗎?別忘了今晚十二點,水上公園會連續(xù)放一個小時的煙花,到時候保證什么聲音都會夾雜在其中。嚇不死你。趕緊的,帶上身份證,一起去上個跨年網(wǎng)?!?p> 那宇想了想,還是搖頭,“我今天真有事兒,暫時去不了。那要不等事兒完了以后我去找你們,到時候給你們帶宵夜。每人一桶泡面夠不夠?吃個跨年面?!?p> 白T恤男生挑眉。
“行吧行吧,有事兒就先去忙你的。別忘了來找我們,身份證給我,我給你留機子?!悲傋诱f道。
那宇點頭,走到床邊,伸著手從枕頭底下摸出身份證,遞給了他。
幾人又囑咐了他幾句,又繼續(xù)談?wù)撝鴦偛诺挠螒蛟掝}走了。
整個309宿舍,自關(guān)上門后,再次陷入無聲的寂靜。
那宇看了看只咬了一口的漢堡,聯(lián)想起誤食隱形眼鏡,頓時胃中又有一陣不大不小的翻騰。壓制下去了,他又坐回原位,從抽屜里拿出那個仍未完工的布娃娃。
他想,她一定會喜歡的,尤其作為兩人之間的第一份新年禮物。
可是這對耳朵到底要怎么安裝上去呢?并且得牢固才行,否則以她的言行舉止,定會抓著這布偶耳朵玩,可別到時候耳朵還在手上,娃娃卻飛出幾米遠了。
要不,用針線縫起來吧?同色針線應(yīng)該瑕疵得不那么明顯,應(yīng)該可以掩飾一下。
那宇從材料包中翻出針線,細心的穿了起來。
別說,這穿針引線的樣子像極了女人,連他自己都覺得丟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