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把黃二狗重重地丟回了院子里。
黃二狗顧不得疼,爬起來就給祁元娘磕頭:“是大人說,要小人們管著莊子上的人,三天才只給吃一頓稀的,等餓死了人,好把事情鬧大,就說公主殿下不給小人們飯吃,想要活活餓死小人們?!?p> 祁元娘猜到是于從霖搞的鬼,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是真的要餓死那三百口人。
太平盛世,公主的莊子上餓死了這么多人,蕭沅好縱使再受寵,也得受申斥。
別說她還是個小孩兒,哪怕現(xiàn)在還在吃奶,這名聲上也要受損哪。
于從霖的心可真夠毒的。
黃二狗還在哭:“女君,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于大人說,要是小人這事兒做的好,就重賞小人。要是小人做砸了,就要了小人的命!”
“奶奶的,他敢!”
老海跳起來大罵一通,仿若于從霖就在跟前:“他奶奶的,那姓于的原先就是個看城門兒的,靠著兩個親妹子走了狗屎運,一天戰(zhàn)場沒上,就做了勞什子的太尉了!老子沒去衙門里告他蓄私奴,對他就已經(jīng)很客氣了。沒想到這王八蛋還想在我們公主身上扣屎盆子!”
“把這兩個人給我揪起來,我這就去京兆尹衙門告他去!”
“海叔,若是鬧到京兆尹那里,這事兒就鬧大了,怕是不好收場,最后還要牽扯到阿好身上。不如……”
祁元娘微微一笑,露出腮邊一只酒窩:“海叔去恩澤莊瞧瞧,把這夫妻倆的同伙找出來,一并捆了,送到于大人府上去。就說,于大人送的奴才,咱們公主消受不起。”
老海嘿嘿一笑:“得嘞,就聽女君的,咱們敲鑼打鼓,給那于大人揚揚名聲!”
恩澤莊的刺頭兒除了,祁元娘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
她讓人把恩澤莊的賬本都送到農(nóng)莊里來,又從孫家挑了個老實可靠的人暫管恩澤莊,直忙了一下午。
到她把賬本整理完了,蕭沅好和孫馳也回來了。
“元娘,我聽海叔說,你今兒個好威風(fēng)!”
祁元娘一言不發(fā),皺著眉頭給蕭沅好擦手臉。
也不知道孫馳帶蕭沅好去了那里,小丫頭回來一頭一臉的泥,還咯咯咯地笑。
祁元娘想著就來氣兒,偷偷瞪了孫馳好幾眼了。
讓他帶個孩子,他就給帶成這樣,好好的一個公主,帶出去的時候還干干凈凈的,回來就變成泥猴子了。
海棠悄悄湊在了孫馳身邊:“世子,你別在這個時候說話啦,你看女君的臉色,陰沉得都擰出水來了?!?p> 孫馳愣了:“元娘脾氣一向很好,這幾日卻頻頻不給我好臉色,難道是我做錯了什么?”
海棠指了指嘻嘻笑的蕭沅好,道:“世子,你把公主弄得這么臟,女君不生氣才怪呢。如今,公主才是女君心尖尖上的人。”
侍女狡黠地眨眨眼,孫馳便無奈地笑起來。
這是在諷刺他么?從前他是元娘心上人,如今他的位置被一個小丫頭給替代了。
元娘,是太想要個孩子了吧?
“郎君,你也笑!”
溫柔的祁元娘發(fā)了火:“郎君帶著阿好去了何處?做了何事?我好好的一個嬌嬌兒,怎地像是在泥塘里打過滾一樣?”
孫馳一拍手:“元娘,你可真聰明,阿好還真的在泥塘里打滾來著!”
“我沒有!”
蕭沅好慌忙解釋:“舅母,你聽我說,我是看見個兔子,想抓來著,誰料那兔子跑得飛快,我一不留意,就摔進泥塘里去了?!?p> 天啊,舅母的臉色好可怕,蕭沅好記得,她上學(xué)的時候做錯事,媽媽就是這樣的臉色。
這時候一定要乖巧,舅母說什么,就是什么,千萬不能頂嘴。不然,舅母真發(fā)脾氣了,她沒法承受啊!
“就為了只兔子?”祁元娘嘴巴一扁,臉色越發(fā)難看了。
蕭沅好心說完了,溫柔的舅母要打人啦!
可誰知祁元娘忽然就落了淚。
蕭沅好就慌了手腳:“舅母,我錯了,你別哭了?!?p> 祁元娘背轉(zhuǎn)過身,眼淚卻如同決堤的蘭江水,怎么堵都堵不住。
“舅母,我真的錯了,要不,你打我吧?!?p> 美人的眼淚是把刀,媽媽的眼淚就是一顆原子彈。
蕭沅好都差點給祁元娘跪下來了:“舅母,不,好阿母,我錯了,我再也不跟著舅舅胡鬧了,今天都是舅舅不好,是舅舅讓我去追兔子的!”
孫馳差點從輪椅上跌下來,他什么時候讓阿好去追兔子了?
一句“好阿母”讓祁元娘心酸起來,她把蕭沅好擁入懷中,嘆氣道:“你這孩子,都說了,不要在人前喊我阿母,這可是個大忌諱,讓人聽去了,不好。”
蕭沅好長舒了一口氣,啊,媽媽,不,舅母不生氣了,真是天下太平呀!
“舅母,舅舅今天帶我去田里頭轉(zhuǎn)悠來著。我發(fā)現(xiàn)越是靠近蘭江水的土地,就越肥沃。尤其是蘭江水泛濫時淹過的地方,比別的田地要肥沃多了,莊稼也長得好……”
蕭沅好興奮得手舞足蹈,根本就沒看見孫馳在拼命給她使眼色,也沒看見祁元娘的臉又晴轉(zhuǎn)陰了:“阿好,你們下午去了蘭江?”
蕭沅好登時反應(yīng)過來,小胖手一指孫馳:“是舅舅帶我去的!”
萬鍋都有舅舅背,這感覺真好呀。
祁元娘拎著蕭沅好就去洗澡,眼風(fēng)都不掃孫馳一下,孫馳都快冤枉死了。
人家都說外甥狗外甥狗,果然沒說錯,這個外甥女真是坑舅舅。
孫家莊子里晚上可熱鬧了。
老海讓莊子里幾個干凈體面的婆娘來造飯,就用自家莊子上種的菜蔬和男人們打的野味、抓的魚做食材。
眾人團團圍坐在莊子里外,把孫馳圍在中間,一面回憶著軍中往事,一面大口喝酒,大塊吃肉。
蕭沅好被祁元娘拘在屋子里,老老實實地用完了膳,才被允許領(lǐng)著蘇蘇和清明,坐在孫馳身邊聽故事。
老海喝高了,那沒有眼睛的眼窩越發(fā)地紅起來,看著不怎么駭人,倒有幾分滑稽。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好家伙,那胖子的肥肉足足有這么厚!我那長刀扎進去,愣是沒把他扎穿!他跳起來,握著我的大刀,就把我給甩出去了!后來,老子還是和小六子合力,用咱們孫家槍給他扎了個透!”
眾人暢快大笑,有人卻惋惜道:“不過那胖子也真壯實,他一個人打死打傷咱們好幾個兄弟。羯國人就是長得人高馬大,身上的肥肉一層一層的,要是沒那把子力氣,一個人一桿槍,還真頂不動?!?p> “那是,誰像咱們小將軍,天生神力,銀槍白馬俏玉郎的名頭可不是吹出來的!”
蕭沅好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插嘴道:“你們除了長槍和大刀,就沒有別的更鋒利一點的武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