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根冰涼的手指猶疑一陣后輕輕撫上了我的臉頰，一點一點，拭著我臉上源源不斷的洶涌的淚水。
他的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凍著了，是不是受傷了？我本能地想要睜開雙眼，卻沒有了半點力氣。
“岑江……“他和風(fēng)細雨一般的嗓子此刻卻染上幾分低啞，果然是傷風(fēng)破寒了，怎么不會照顧好自己？
他輕撫過我的脊梁，又小心翼翼地避開傷處將我抱起，動作輕柔似是對待一件臻美易碎的瓷器。
“你……要干什么？“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詢問。
“帶你離開?！八偷突卮??！?p> 那是一個曾經(jīng)我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懷抱，果真溫暖得令人想要睡去?！叭缓竽?把我千刀萬剮？”我哧笑出聲，內(nèi)心暗暗感嘆自己的悲哀。
“為什么……這么想？“我都能想象他輕蹙眉頭的樣子，好看得不像話，“治好你的傷。”
“然后再把我千刀萬剮？“這回已然笑不出來。
那人靜默了半響，復(fù)又輕嘆一聲:“你覺得我討厭你？”
“難道不是嗎？還派人千里追殺！”潛藏了多年的情感登時爆發(fā)，莫大的委屈涌上心頭，“豈止是討厭？你簡直恨死我了！”
“……傻瓜?！八穆曇麸h渺模糊，仿佛夜晚山間籠在月亮上的薄霧，空靈朦朧，直覆上我心頭。
聽得我有幾分癡了，慢慢才回過神來品味他話里的意思。猛然醒悟，下意識地伸手一把拽住他的領(lǐng)口，越攥越緊，一句問話也無遮無攔地從嗓子眼里沖出來:“這么說，你……不討厭我？”
一瞬的沉默，對我來說仿佛萬年那般煎熬。手指的力氣一點點被抽離，絕望地、緩緩地滑下他的衣襟，這才驚覺方才手心已被自己的指甲嵌出深深的血痕，有著涼可入骨的疼痛。
為什么還會有期盼？不是應(yīng)該很早就死心了嗎?好無力。
“不。”仿佛來自天邊的天籟，隱含著一絲絲被刻意隱藏的、我捉摸不透的情緒。
就像落入萬丈深淵的人捕捉到了一份來自天堂的光亮，幸福的浪潮一瞬將我淹沒。我推測自生下至終生，都不該再有能與現(xiàn)在比擬的巨大的快樂。我迫切地想要睜開眼看一看這個曾經(jīng)令我夢縈魂牽卻惶惶不敢相見的人，但或許是孱弱的身子終究經(jīng)不起大喜大悲，昏沉的睡意將我再度淹沒。
我竭力憑著練武之人頑強的意志與它作斗爭，又艱難地將頭緩緩靠在他的胸口，那沉穩(wěn)有力的跳動讓我驀地覺得心安，這個簡單的動作卻似乎耗盡了我畢生的勇氣。突然就釋然了，放棄了與困意的搏斗，輕如蚊吟地吐出幾個字:
“葉疏云，你知道嗎，有了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p> 終究敵不過困乏，我嘴角掛了一絲微笑，安然地喪失了意識。
真的，我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