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很大,但還不夠大,所以很多建筑只能往城外延伸,包括西苑、北苑兩座大院子。
西苑不在西邊,北苑也不在北邊,兩個院子都位于城東,分別是宗朝西、宗朝北兩位公主的居處。
院子很大,但是很冷清,縱然有不少下人忙里忙外,卻沒有幾個能一起暢談的人。
今天西苑來了客人,是宗朝北。
宗朝西和宗朝北作為孿生姐妹,長得確實非常像,也非常美,不仔細(xì)看分不出來。但實際上眉眼間還是能分辯出一些差別。
宗朝西眉毛修得很硬朗,眼神看著更堅毅;宗朝北則眉眼間顯得有些柔弱。
兩姐妹在閨房里面色沉重。
“……李家的人找到我,談了一些事……”宗朝北面帶憂色跟姐姐‘匯報’。
“你先別說,讓我猜猜……是不是有關(guān)你的婚事?”
宗朝北搖頭,“……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們談到了二哥,提到了丹云山?!?p> “……”
“姐姐,你知道的,我最頭疼這些事情,我就想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淡淡,我哪里懂得這些亂七八糟。”
“小北,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最好躲著點他們這些人?;始覠o情,哪怕我們是女子,總有人不懷好意?!?p> “我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為什么要找我啊?!?p> “你知道二哥的為人,大哥怎么死的外面?zhèn)鞯梅蟹袚P揚,二哥可不只是把我們當(dāng)做弱女子。畢竟,女人當(dāng)皇帝的情況不止出現(xiàn)過一次。
再說了,弱女子更好控制,這些文武官員就希望坐在那個位子上的越弱越好,這樣他們才好把控朝政。
我很不想喊他二哥,他上位這段時間內(nèi)憂外患,加上丹云山上的選擇在外面制造了不少話題,那些人有想法是正常,其實,他們不光找了你,也找了我。
除了躲著還能怎樣?我這院子里下人被他以各種理由換了個遍,咱倆說話都要躲在屋子里,哪里還有半點自由?!?p> “是啊,我那邊也是,原本是有幾個能說說話的,可現(xiàn)在,我除了跑到你這邊來,哪里也去不了,真是要煩死了?!?p> “還是要做好準(zhǔn)備,現(xiàn)實可能比你理解的還要惡劣很多。”宗朝西莫名其妙說了這么一句。
……
皇宮內(nèi),宗朝南也在與常保對話。
常保現(xiàn)在權(quán)力大得有些夸張,在這樣內(nèi)外交困的情形下,宗朝南可信的人也沒多少,對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常保,就有些有些畸形的倚重。
在宗朝南的授意下常保組建了比之前更為龐大的情報系統(tǒng),外面的各個城都埋下了釘子,之前其實就有,只是常保將其擴大化了。
擴大的情報機構(gòu)對京都的控制尤其嚴(yán)格。
宗朝南幾乎是咬牙切齒:“我就知道這幫子狗東西不會安分,給他們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就養(yǎng)了這么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常保低頭不說話,他發(fā)現(xiàn)老胡彎著腰的樣子很值得自己學(xué)習(xí)。
“你說,除了李家,還有哪家去過北苑?”
“其他家倒是沒有直接去北苑,不過,有六家與李家最近往來密切,奴才的手下也探聽到一點消息,確實如皇上所言,談及到那些事情。要不,奴才將他們都抓了?”
宗朝南平復(fù)了以下躁動的心情,深吸幾口氣,說道:“暫時不動手,等個合適的機會。北平那邊什么情況?”
常保猶豫了一下,低頭回答道:“回皇上,北平那邊表面上看著平靜,但實際上一直在擴充兵力。據(jù)奴才了解,北平城軍隊數(shù)量已經(jīng)達到一萬人以上?!?p> 見常保停下來,宗朝南道:“繼續(xù)說?!?p> “這部分軍隊?wèi)?zhàn)力不弱,應(yīng)該與正規(guī)軍實力相當(dāng),而且兵器鎧甲也很精良。另外,新招募的賤民也組建了被稱作民兵團的組織,平日里也有一些簡單的軍事訓(xùn)練,但是戰(zhàn)力不強?!?p> “這個馬克,有沒有反心?”宗朝南問得很突然。
常保很謹(jǐn)慎地組織語言:“奴才覺得,他應(yīng)該沒那個膽子。另外,不只是北平那邊,幾乎所有的獨立城主都在招兵買馬,五千兵力擴充到一萬以上已經(jīng)是正常狀態(tài)??粗故亲员>佣唷!?p> 宗朝南面部表情變化劇烈,常保低著頭看不見,但是能猜得到。他知道這些話說出來肯定惹主子不開心,可是不說不行。
常保大氣不敢出,卻聽到皇上在極度壓抑中長呼一口氣,“累。真累。一點都不風(fēng)光。就咱倆在這里,我發(fā)兩句牢騷。咱倆是從小玩到大的,這滿朝文武,我能信得過的不多,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盤,也就你,能讓朕掏心窩子說話。”
“奴才不敢?!?p> “行了,別整天奴才奴才的,你也說說看,眼下這局面,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奴才不敢!”這下是真不敢了。
“叫你說你就說,就這么不愿幫我分擔(dān)?”
“奴才不敢!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愿為皇上去死!奴才……”別看他仗著皇帝的恩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就這一人,一句話就能定他生死,學(xué)著卑微一點沒錯。
“好了,我又不怪你,說吧。”
“……是,皇上。……從前線戰(zhàn)事來看,無論晉國還是代國,都是虛張聲勢居多,奴才覺得,最要緊的是國內(nèi)需要先穩(wěn)定下來?!?p> “怎么做?”
“首先是以安撫為主,給一些承諾;然后……征兵,每個城出兵五千,湊不齊人數(shù)可以出錢抵人頭,每人……一百金幣?”
“然后呢?如果完不成怎么辦?”
“那就發(fā)兵攻打,每個城主都是自私的,他們只會看著別人被攻打,不會聯(lián)合起來?!?p> “萬一真的聯(lián)合起來呢?”
常保說不出話來:“奴才……不知?!?p> 宗朝南擺擺手,常寶固然忠心,終究見識短淺,事情哪里會這么簡單,除了安撫一項,若真按照他的方案去打,那真是逼著他們反了。
詢問常保不過是急病亂投醫(yī)罷了,宗朝南有時候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難道父皇的做法才是對的?
如今灑在邊境線上的兵力達到七八萬之多,留了兩三萬人拱衛(wèi)京城,其余就只剩下各城內(nèi)留下的少量駐軍,軍隊數(shù)量還是不足用啊。
但是養(yǎng)軍隊就得花錢,國庫里可沒有那么多錢。要想國力強盛就必須收回各城,提高稅收。要想收回各城,就必須要強大的兵力支援。
這就形成了一個循環(huán)。若是不出這一攤子爛事,徐徐圖之,宗朝南也有把握幾年內(nèi)改變局面,可是仿佛專門針對他一樣,破事一件接一件,直整得他焦頭爛額。
若是朝堂之內(nèi)齊心,宗朝南倒也不是特別擔(dān)心,可是白云山上兩個混賬這時候不按套路出牌,讓局面更加混亂起來。
“有沒有那兩個家伙的動靜?白云山上的兩人。”
“回皇上,黃丹鶴早一步到了北平城,似乎做了個小小的村官,沒品的官,管一個村落。至于白云龍,一路上收攏了一些乞丐和山賊,現(xiàn)在也到了定邊城附近,與當(dāng)?shù)厥剀妼χ艩顟B(tài)?!?p> “也沒受到重用?”宗朝南忽然眼睛一亮,“既然亂局從你們兩人身上起,那就從你們身上破局?!?p> ……
京城最繁華的中街,兩邊鱗次櫛比的商鋪,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兩頂小轎子晃晃悠悠到了一家書坊門口,沒停,直接抬進去,穿過后門,進了后面的院子,又穿過另一道門,進入別有洞天的一片大院子。
春天剛到,院子里一片生機。院子中間偏北些的位置是個紅頂?shù)耐ぷ樱惺瘡竭B通亭子與院門。一個須發(fā)皆白的白袍老者,坐在亭子里鋪了棉墊的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轎子順著石徑來到亭子外,下來兩人,同樣是老得不像樣子的兩個家伙,看上去得有八九十歲,不過精神頭都不錯。
一人穿一身青布衫,看著很樸素;另一人則是紫色綢子做的長袍,貴氣逼人。
聽到動靜,閉目休養(yǎng)的老者睜開眼睛,也不起身,抬手示意兩人落座。
從轎子上下來的兩人揮手讓轎夫出去,徑直坐在早準(zhǔn)備好的椅子上。
穿青布衫的老者用略微沙啞的聲音開口道:“夏老頭倒是會享受,鬧市里能整出這么一片天地來,難怪活這么久還這么精神。咱們仨得有二十年沒碰頭了吧,今天這是唱得哪一出?”
被稱作夏老頭的白袍老者輕咳了一聲,有人出來上了茶水和這個季節(jié)里不可能有的水果,以及一些精致的點心,然后又退出去,偌大院子里只留下三個老頭。
“商先生,周先生,今天請兩位來,是有大事相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