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三不四
葉諦的身形凌空飛起十余丈，已來到蛇山之上，但聽蓬一聲響，一塊巨石被葉諦射出的劍氣擊中，竟立時被擊的粉碎，自石壁上滾落下去。
葉諦哈哈一笑，仰頭灌了幾口酒，信步便朝著那黃鶴樓走去，但見星月無垠，高樓上一燈如豆，竟似隱隱有人聲遠遠傳來。
葉諦微一皺眉，暗暗運起輕功，腳下小心在意，不使發(fā)出聲響，朝著樓下掠去。行不數(shù)時，忽聽一人朗聲吟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p> 語聲雖悠遠高亢，在這夜色中卻傳不甚遠，若非葉諦對這一首詩也算耳熟能詳，倒也有個別字句分辨不清，顯然這吟詩之人真氣不濟，因此聲不及遠。
葉諦心中暗道：莫非是哪一位才子詩人在此地憑吊賦詩，倒也十分風雅，我且在樓下聽上一聽，看有沒什么出彩的詞句。
心念及此，腳下愈發(fā)輕靈，宛如一只夜貓般隱在暗處，凝神細聽這人說話。
卻聽又有一人唱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yīng)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這語聲凄涼婉轉(zhuǎn)，倒似有幾分像是女子聲音，說話時又尖又細，唱的也是離別愁苦之曲，倒似是在此與人幽會，借元好問之言以吐胸中思緒。
葉諦心中暗暗好笑，心中暗想這女子莫非是與方才吟詩之人幽會，他二人半夜在這黃鶴樓上相對，難道也有什么苦楚不成？
正兀自思量間，卻又聽一人厲聲喝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這語聲轉(zhuǎn)作低沉嘶啞，宛如便是一位久經(jīng)沙場的大元帥般，威嚴而又冷漠。
葉諦越聽越是糊涂，心道怎地又來了一位楚霸王，難道先前那二人約會之期竟被這位將軍撞破，而其中那女子卻又早已嫁作將軍婦，所以才只能在深夜中偷偷幽會，卻不想又被捉奸在樓？
接著又一道語聲傳來，聲音又自轉(zhuǎn)為婉轉(zhuǎn)尖細，她唱道：“英雄造時勢，大王，您是位頂天立地的男兒漢，此刻兵困垓下，實乃天亡英雄，非戰(zhàn)之罪也?！?p> 說話時的語氣、詞句，活脫脫便是那虞姬復(fù)生，講的自也是楚霸王和虞姬的故事。
葉諦聽到此處，心中不免疑竇叢生，這便要掠上樓去看一看究竟，身形方要展動，卻聽一道急促的破風聲傳來，一人朗聲道：“嘿嘿，楚霸王、虞姬，你二人已被我以十面埋伏之計牢牢困死，還不快快烏江自刎，更待何時？吾乃大將軍韓信是也!”
這聲音如洪鐘大呂，語聲隆隆傳來，聲震四野，葉諦只覺連耳膜也被震的有些發(fā)疼。
便在此時，那樓頂上又傳來一道語聲，言道：“嘿嘿，韓信韓小子，你自負游俠兒，每日佩劍而行。若果有勇力，不如一劍將老子殺了，若是沒膽，還不便乖乖的從俺胯下鉆過去？吾乃屠狗輩是也!”
這語聲粗魯沙啞，聽來就想是兩面銅鑼在一起互相摩擦，發(fā)出的嗓音粗糙而難聽，倒也正像是一個整日屠狗賣肉的老漢所說。
葉諦越聽越奇，實在不知這樓上到底站著多少人，但聽一會兒有女聲傳來輕聲細語、嬉笑怒罵，一會兒有男聲傳來粗魯健壯、豪邁慷慨，倒似是有一支戲班子在這樓頂上擺開場面表演一般。
但那一道如洪鐘大呂般的語聲卻再也未曾響起，葉諦再也按捺不住，腳下微一發(fā)力，身形已凌空翻起，落在第四層的屋檐之上。
“哼，好個惡人，竟還約了幫手。卻不知來的是毛不盛，還是武萍？”
說話之間，但聽風聲響動，一道勁風已迎面朝著葉諦擊來。葉諦耳邊聽得風聲颯然，知他掌勁委實厲害，身形陡然倒栽而下，腳尖勾住屋檐，竟翻一個圈又落回原地。
黑暗中卻聽二人齊齊“咦”了一聲，葉諦腳尖一點，身形又已掠上兩層，借著月色去瞧樓頂。
這一瞧之下，竟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本在樓下聽得多時，只道這樓上沒有十七八人也須有五六人，其中必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書生、將軍、少婦、千金、屠狗翁等等，但此時站在樓頂上的，分明卻只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生的相貌堂堂，身高八尺，方口大頤，雙目中凜然生威，雙臂長可過膝，肌肉遒勁如鐵，身上穿著一件筆挺的黑色勁裝，仿佛便是一座黑色的神坻一般。
而另一人相貌卻更是奇特，月色下葉諦瞧得分明，但見那人青面獠牙、紅須綠發(f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深夜中看起來，倒真能將人嚇出一身的冷汗來。
這二人在頂樓上動手，那身著黑衣的大漢掌法大開大合，剛猛無儔，掌風所及之處，木石頓時一齊化為齏粉，而那青面怪人的武功招式卻甚是詭異，真氣雖較之大漢明顯不如，但閃轉(zhuǎn)騰挪間卻迅捷無比，快得幾如鬼魅一般，便是與江湖人稱“神行無影”的向岸飛比起來，恐怕也不遑多讓。
而最為奇特之處，便是他出招發(fā)掌時，口中總是咿咿呀呀唱個不停，時而作唐明皇與楊貴妃，時而又變成陶朱公和西施，便似是京城中唱角的伶人，每一句都唱的似模似樣。
而更妙的是，他每換一次唱腔，便有一套相應(yīng)的武學映襯，譬如他方才唱的是西施浣紗，掌法則立時變作小巧精致，黛眉微蹙、舉止輕盈，神態(tài)面色無不惟妙惟肖。
葉諦站在飛檐上，已然瞧出那青面獠牙之人臉上乃是畫著油彩，卻非是天生如此。此刻他身法雖仍輕靈躍動，但周身上下已被黑衣大漢的掌勁罩住，待要閃身掠走，卻是萬萬不能的。
葉諦剛要出聲詢問，那黑衣大漢已呼呼呼連拍三掌，樓頂上登時瓦礫橫飛，直朝葉諦撞去。
葉諦雙手結(jié)成不動根本印，氣隨指動，十指如鮮花般綻放開來，但聽嗤嗤聲響，已連發(fā)三道劍氣，抵住黑衣大漢的掌勁。
那黑衣大漢厲聲喝道：“好一招玄陰指功夫，原來是一干二凈毛不盛到了?？创?”
嘴里說著話，手中卻也不停，又朝著那青面獠牙之人猛攻七掌，借勢朝旁一掠，轉(zhuǎn)而欺到葉諦身前。
葉諦未及開口分辨，黑衣大漢已呼的一掌拍到，葉諦只得閃身避過，轉(zhuǎn)眼間已還了三招。
卻聽樓頂風聲響動，那青面人尋得空隙，竟閃身自樓頂一躍而下，身形幾個起落間便已沒入黑夜當中，瞧不見蹤影。
此人的身法之前，的確已不在“神行無影”向岸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