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便宜丈夫和小姑子
“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一道高亢洪亮的男性聲音從院門口傳來,引得正在對峙的幾人紛紛朝外看去。
原來是郝春的便宜丈夫回來了。
“孩他爹,你可算回來了,你快把身上的銀子交出來?!焙麓阂姷秸煞蜿惢?,急忙撲上去,顧不得被人瞧著,直接上下其手,將陳虎的衣兜褲兜掏遍。
陳虎想攔著,卻又不敢,只得任由郝春將身上的銀錢全部都掏出來。
“咋只有這么一點?”九串多的銅板,共九百五十文,還不到一兩。
“只換到這么多。”陳虎偏轉(zhuǎn)頭,不敢與妻子對視。
田里的活干完了,陳虎就去山里打獵,只是他如今殘了腿,行動不似從前那般靈敏,進(jìn)山的收獲也少了。
陳虎的腿,是被郝老婆子打殘的,就為了逃避征兵。
今兒一大早出門,陳虎是把這兩天獵到的野物拿去鎮(zhèn)上換銀子。
“怎么可能!好幾只大肥兔子和野雞,怎么連一兩銀子都換不到?你是不是私藏了?”郝春捏住陳虎的耳朵,用力地一擰。
一大家子人都藏私房錢,郝春都有心理陰影了。
陳虎吃痛,卻不敢甩開郝春,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求饒,只得干巴巴地解釋,“現(xiàn)今物價亂,我是真的只換到這么多,你可以去鎮(zhèn)上問,我真的沒有騙你?!?p> 郝春一臉懷疑地看著陳虎,依舊不信他。
目光一轉(zhuǎn),郝春看到陳虎身后的人,頓時厲聲道:“你是不是把銀子偷偷給了這個小賤人?”
說罷,郝春將躲在陳虎身后的瘦弱女子一把拉過來,又是一番上下其手,將女子的兜也掏了個干凈。
“大……大嫂……我……只換了五十文?!笔萑跖拥穆曇艏?xì)若蚊蠅,顫顫巍巍地說完一句話。
這個瘦弱女子是陳虎的妹妹陳花,一大早跟隨哥哥出門去鎮(zhèn)上,變賣繡品,補(bǔ)貼家用。
“孩他娘,我沒給花兒銀子的,我都聽了你的話,一大早空著肚子出門,路上連個饃都沒買,我們兄妹都餓著肚子回來的?!标惢⑹莻€憨厚老實的,為了證明自己沒花一文錢,還老老實實地交待了自己和妹妹餓著肚子一事。
這話在外人聽來,就覺得郝春太摳門,摳得竟然還餓著丈夫和小姑子。
師爺和衙差們頓時對郝家大房的人更看不上眼,而小蝦村的村民們,卻是見怪不怪。
餓肚子什么的都還是輕的,更厲害的他們都見識過了!
郝老婆子當(dāng)初給郝春招上門夫婿,遠(yuǎn)近對郝家大房多少了解一些的鄉(xiāng)鄰們沒人愿意把自家兒子送上門,就算是兒子多得過繼給別人,也不愿送兒子去郝家大房。
那郝家大房是什么人家?
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家!
鄉(xiāng)鄰們甚至還不愿給郝春做媒,怕作孽毀了德行。
而陳虎這個外鄉(xiāng)人,對郝家大房一無所知,因此入了火坑。
陳虎入贅郝家大房,郝老婆子沒花半個銅板的彩禮,卻免費得一個強(qiáng)壯勞動力,并且還是坑一贈一。
那時,陳虎的家鄉(xiāng)遭遇洪災(zāi),一家人逃難出來,他的爹娘在逃難途中餓死了,他帶著尚在襁褓里的妹妹輾轉(zhuǎn)到了魚米鎮(zhèn)。
也是緣分,郝春同郝老婆子去鎮(zhèn)上買糧食,趕牛車經(jīng)過市集,幾個調(diào)皮的娃娃朝老牛扔石子,受到驚嚇的老牛一頓亂竄,撞倒了路過的陳虎。
要說陳虎本應(yīng)該是受害者,可牛車翻了,糧食灑了,郝老婆子坐地上撒潑打滾,硬說是陳虎撞壞了她家的老牛和牛車,扯著嗓子哭嚎著要陳虎賠。
陳虎性子木訥,人又老實本分,有理卻說不清,只得乖乖認(rèn)倒霉。
本是流浪而來,自己都身無分文,三餐不繼,哪里有銀子賠給郝老婆子。
陳虎只得求郝老婆子寬限些時日,等他找到活計,賺到銀子,立馬賠償。
郝老婆子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陳虎,是個有力氣的,又看到他懷里模樣好的娃娃,養(yǎng)幾年能賣個好價錢。
眼中精光一閃,小算盤打得賊精,郝老婆子將陳虎騙給郝春做了上門夫婿。
陳虎這些年在郝家大房,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干得多吃得少,鄉(xiāng)鄰們都戲稱他是郝老婆子的便宜女婿。
而陳虎的妹妹陳花,雖然年紀(jì)只比郝春的大女兒大一歲,但從小就是一大家子的丫鬟,伺候著家里的大大小小。
郝老婆子見陳花長得好,老早就動了將人賣掉的心思,只是陳虎一直以命相攔。
為了不讓家里少了陳虎這個勞動力,郝老婆子明面上哄著,暗地里卻是一直在尋著買主。
可惜這些年買主們出的價錢不夠讓郝老婆子滿意,她便又想著走老路子,給陳花尋一門親事,撈一大筆彩禮銀子。
畢竟陳花可是生得比自己的幾個女兒還要好看,郝老婆子對她的期望很高。
這邊郝春同丈夫和小姑子拉扯,那邊看不慣的衙差們已經(jīng)在翻白眼。
一個衙差上前,奪了郝春手里的銅板和碎銀子遞給師爺。
兄妹倆身上的銅板加起來就是一千文,正好一兩。
“不夠不夠!”師爺面露不耐,瞪著郝老婆子,“快把不夠的補(bǔ)齊了,老夫沒工夫看你家的熱鬧?!?p> 郝老婆子依舊哭嚎,“師爺??!銀子都在這里了,老婆子我哪里還有銀子??!”
這的確是大實話,可是沒人會信。
“沒銀子那就還是用糧食抵!”師爺看向衙差們,“還想不想回去吃飯了?想就動作麻利點!”
“是!”衙差們齊齊應(yīng)聲,手腳麻利地用麻袋裝糧食。
“娘??!娘??!你快把銀子拿出來?。 毖貌顐円粍蛹Z食,最著急的就是郝春,她把丈夫和小姑子身上的銀錢也搜遍了,知道如今家里還能拿出銀子的,只有郝老婆子了。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把老婆子這條命拿去換銀子吧!大大小小都只知道啃老,一個個恨不得要把老婆子這把老骨頭都啃光,哎呀我的天爺啊!我怎么就這么命苦啊!怎么就生了你們這群好吃懶做,只進(jìn)不出的賠錢貨啊!”
郝老婆子賴在地上,捶胸頓足地哭嚎,使著勁兒地撒潑賣慘……
郝冬坐在一旁啜泣,她知道她老娘肯定是要把一大家子的私房錢榨干才罷休。
郝老婆子都到這個份上依然不愿意出銀子,肯定是認(rèn)為還有人藏了私。
反正自己是沒藏私房錢了,一點不心虛,郝冬因此也都懶得上前去勸慰她老娘了。
幾個小輩只知道跟著哭,抽抽噎噎的像是和聲伴奏。
郝春見老娘死活不肯拿出銀子,心下生疑,她壓根不會去猜想郝老婆子存的銀子出了問題,此刻是真沒錢了,而是會猜測她老娘肯定是還有招數(shù)沒使出來。
如此一想,郝春也不催促郝老婆子拿銀子了,得罪老娘,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過,還不如做做樣子,至少表面上是個聽話的閨女。
郝春也加入了嚎哭的隊伍。
見一大家子女人們又嚎哭上了,師爺連連皺眉,不耐煩地催促道:“好了沒有?”
“快了快了!”衙差們應(yīng)答。
幾個衙差已經(jīng)將一麻袋一麻袋的糧食往門外搬,還有幾個在進(jìn)行掃尾工作。
老淚縱橫的郝老婆子眼見糧食可能真保不住了,轉(zhuǎn)身瞪一眼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陳虎陳花兄妹二人。
陳虎被郝老婆子瞪得低下了頭,而陳花則往兄長的身后縮了縮。
這兄妹二人在郝家大房里毫無地位可言,郝老婆子和郝春明里暗里各種欺壓,又拿二人雙方面做威脅,兄妹倆互相顧念,都不敢不聽話。
兄妹倆不是沒想過逃離,可陳虎都有孩子了,有了牽掛,本身原又是無家可歸的孤兒孤女二人,雖然在這個家里吃不飽穿不暖,但想著好歹有一方庇佑,因此再苦再累也忍耐了下來。
郝老婆子眼珠子一轉(zhuǎn),咬了咬牙,爬到師爺?shù)哪_邊,無比肉疼地道:“師爺!師爺!別拿糧食抵,拿她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