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的話只有寥寥幾句，可《旱》這部電影的影響，卻遠(yuǎn)遠(yuǎn)不止他口中那樣。
太學(xué)的那些太學(xué)生也不知被誰蠱惑，差點(diǎn)沖撞了宮門。而夏竦去廬州一趟，得罪了大半個官場，陸鳴的人頭還是被硬生生的給保了下來。
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何墨還懵懂無知，他正看著眼前的膠片發(fā)著呆。
《霸王別姬》這電影到底是放還是不放呢？
單純的以一部電影來說，《霸王別姬》絕對是當(dāng)之無愧的經(jīng)典，可……整個電影的時代背景卻是個難題，真的能被大宋所接受嗎？他們看見《霸王別姬》最后的那幾幕會不會有一些不應(yīng)該有的想法。
何墨在剪掉最后還是放映全片的問題面前左右為難，以至于這幾天他都心不在焉。
“何大哥，你咋了？沒睡好嗎？”東子倒是挺關(guān)心何墨的。
“沒事，就是睡的比較淺，中午補(bǔ)一覺就好?！?p> “等會我就去對街買點(diǎn)酸棗湯，那玩意解乏?！?p> “謝了?！?p> 東子見何墨不像是有大礙的樣子，便又起了個話題：“對了，何大哥還有沒有新電影啊?！?p> “新電影？”
“對啊”東子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月影院的生意不太好，來的客人只有上個月的八成左右，我想著要是有新電影或許能好點(diǎn)?！?p> 東子說的也對，來來回回四五個月，放映的東西還都是一樣的，最近也就多了一部紀(jì)錄片《旱》。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東西，哪怕再好看的電影看多了也會乏味。
要不是有汴京龐大的人口基數(shù)支撐，汴京影院也不會一直保持接近滿座的上座率，這個月稍微退了點(diǎn)熱度，可依舊有近八成的上座率。這要是擱在現(xiàn)代，哪個影院老板不得笑瘋了。
“哪有一直滿座的酒樓，影院也是一個道理。”何墨拍了拍東子的肩膀：“新電影的事交給我吧。”
其實(shí)何墨也覺得應(yīng)該出新電影了，只不過做為一名選擇困難癥重度患者，他實(shí)在沒決定好是否去掉片尾那一段。
第二天周老瞎如約帶著一群唱戲的來了，何墨看著自己眼前一群東倒西歪，都快站不穩(wěn)的同行，不禁有些感嘆。
“唱戲的都這么怕生嗎？”
何墨指了指躲在最后的一個男人問道，那男人的半個身子都快躲到走廊后頭去了。
“東家莫?dú)?，這是小跟班，還算不得唱戲的，沒出師呢?！敝芾舷古阒忉屚辏洲D(zhuǎn)頭瞪了一眼躲在最后的男人：“二蛋你這是要干啥？快滾出來站好咯?！?p> 要說這千面的易容水準(zhǔn)是真的高，不光何墨看不出端倪來，就連跟周老瞎生活了許久的戲子們也看不出一絲破綻。
被周老瞎吼了一嗓子的二蛋，這才極不情愿的站出來，雙手不停地擰著自己的衣角。
何墨若有所思的看著二蛋，原來還是個小屁孩，難怪會怕生。
二蛋姓毛，他的全名就叫毛二蛋，打小就被爹媽送給了周老瞎，不是爹媽不愿意養(yǎng)，實(shí)在是沒多余的糧食去養(yǎng)。
二蛋身材清瘦，一個十四歲的娃娃個子倒是挺高，也怪不得何墨搞錯，乍一看還以為是個成年男人。
這個年代的戲子，絕大部分都是營養(yǎng)不良，身上穿的也是破舊衣裳，臉頰頰消瘦，面帶菜色。這才是下九流該有的模樣，難怪朝堂之上市井之間，所有人都覺得戲子就是卑賤的代名詞。
何墨有點(diǎn)倔，有時候他真想扯住一些人的脖子，好好的教育一下他們什么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里面的人人平等這幾個字該怎么寫，怎么念。
“都是苦命人，但凡能有個家的，誰會愿意來做戲子?！?p> 周老瞎自嘲般的說道，臉上的笑容苦澀不堪。
何墨知道周老瞎說的是實(shí)話，突然間，何墨覺得《霸王別姬》就該放完整版的，讓大宋的百姓們看一看，一個真正戲子的一生。
這個念頭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既然何墨做了決定就不打算去更改。
“這樣吧，”何墨頓了一頓，對周老瞎子說道：“你們現(xiàn)在唱一段，讓我仔細(xì)瞧瞧。”
“??？”周老瞎子一琢磨，就答應(yīng)下來：“成。”
唱戲是他們的老本行，說來就來。
有兩個人站出來先耍了一段鼓子詞，這玩意何墨在相國寺廟會的時候就聽過，沒什么新意，而且還是那樣，動作放不開，聲音跟不上。
緊接著又站出來三個人，手里各拿著一個小鼓，拍打著鼓面開始嚷唱。
這個倒是有點(diǎn)意思，不過曲調(diào)來來回回也就兩種，沒多少新意。戲子們又不識字，只能吃這些老本。
“行了，停下吧?！?p> 何墨喊停之后，這群唱戲的便老老實(shí)實(shí)等著何墨的發(fā)落。
為什么戲子在下九流中排在女妓的后面？
全因?yàn)檫@些曲調(diào)唱韻都是青樓女妓流傳出來的，大多都是淘汰老舊的曲子。
青樓還有些公子文豪去吟詩作對，興致高的時候便又是一曲名詞流傳，戲子呢？有個屁的讀書人過來寫詞寫曲。
“這樣……”何墨：“等會我請你們看場電影，你們照著電影里的給我演一段如何。”
“這……合適嗎？”周老瞎疑惑的說：“這群矬貨可上不得臺面?！?p> 這話倒不假，這群戲子有一個算一個，從來就沒看過電影，三十文錢干什么不好？買白面都能夠吃四五天的了。
“沒事，電影就是給人看的?！?p> 何墨讓唱戲的看的是《英雄》中的一幕，秦王同無名的一番對話。
一場文戲，照著說臺詞就行難度不是太大。
何墨隨便點(diǎn)了兩個人讓他們一人分飾一角，并且將攝像機(jī)擺在他們面前，告訴他們攝像機(jī)會拍下他們說的臺詞、表情，記得眼神要給攝像機(jī)。
可讓何墨大失所望的是，就這簡簡單單的兩三句臺詞，挑上來的兩位都說的含含糊糊。飾演秦王的那人更是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氣魄，張口結(jié)巴，吞吞吐吐的。
“唉?！?p> 何墨朝天嘆氣，一旁的周老瞎子再蠢也知道何墨不滿意，不知從哪掏出一根軟鞭，朝著那二人死命的抽打。
“話都說不利索了嗎？是讓你們這么說話的嗎？”
“平日里調(diào)戲小娘子不是很活泛嗎？怎么今日就中了魘不成？”
“都會不會？會不會？想不想吃飯了。”
周老瞎可是真下了死勁，鞭子抽地啪啪啪作響，抽的兩人衣裂流血，可那兩個人竟然沒敢躲閃一下。
“東家，這倆混貨今日發(fā)懵，你要不再換倆人，保證不讓你失望。”
何墨原本就對這個時代的戲子不抱什么希望，總要在矮子里找高個，所以也談不上什么失望。
“行吧，再來兩人試試?！?p> 何墨話音剛落，周老瞎便指了兩人讓他們上來。
“為……為秦殺……殺賊，不求……封……賞”
“啪?！钡谝槐蕖?p> “大秦治下，必……必有……”
“啪?！钡诙?。
周老瞎子鞭子抽的狠，但凡是忘詞的，說話不利索的，都挨了鞭子。
一圈看下來，倒也有幾個可塑之才，比如剛才那個怯生生要躲到走廊里的小子，說話的力度和語氣都掌握的不錯。
“行了，老周，這兩貫錢你先拿著，讓他們吃頓好的，以后每隔一天來我這里?！?p> 周老瞎拿著兩貫錢千恩萬謝的走了，而跟著他的一群戲子似乎也很開心，這頓皮鞭能換一頓飽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