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汴京城外等著何墨的竟然是公孫一,這讓何墨有些琢磨不到頭腦。公孫一為啥會跟著他,難不成還對‘十步一殺’念念不忘?
不論如何,公孫一的出現(xiàn)讓何墨著實郁悶,誰愿意一個武瘋子跟著自己,萬一哪天公孫一再走火入魔呢?
“我說公孫大俠,我們這是去江淮吃苦受罪的,你跟著干什么。”
“順路?!惫珜O一沒有半點大俠風范,跳上馬車跟何墨打趣:“倒是有個小娘子哭著求我保某人周全?!?p> 時間往前推兩天,洪九知道何墨是絕對不會帶著她一起上路的,最后竟然想到請公孫一護衛(wèi)何墨的主意。
且不說公孫一的為人如何,這才相識沒多久就托付別人重要之事,不得不說洪九也是心急沒了分寸,瞎拜神。
被公孫一這么一說,何墨頓時臉色通紅,洪九這小妮子竟然會去求公孫一,真的是………
不過能有公孫一護衛(wèi),也算是多了一道保障,何墨二十一世紀的思維終究還是在作祟,以為宋朝的出行就算艱苦了點,也沒有多大的風險。
好在公孫一也有私心作祟,要是何墨死在了江淮,那他還怎么去找‘十步一殺’的劍譜。
何墨也懶得去跟公孫一廢話,至少現(xiàn)在公孫一的精神狀況還算是穩(wěn)定,沒有那天的瘋癲勁。何墨還能平白多一個護衛(wèi),何樂而不為。
等何墨跟范仲淹交代了幾句,這支奇怪的隊伍總算出發(fā)了,四人結伴前往廬州,而何墨這是第一次踏出汴京,官路四周的風光也帶給何墨不少新鮮感。
這一上路就是十多天,而漫長的官道上開始出現(xiàn)許多的流民、難民,甚至是強盜、劫匪。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
老掉牙的臺詞聽的何墨直搖頭,對著范仲淹吐槽道:“老范,這是第幾次遇上了?這些劫道的怎么來來去去都這么一句詞?!?p> 范仲淹沒有搭理何墨,一旁的下人游三倒是接上了話茬:“回公子,這已經(jīng)是第四回了?!?p> “那又要勞煩游三兄弟了?!?p> “舉手之勞罷了。”
公孫一閉目養(yǎng)神,這三五個蟊賊他看都懶得看一樣,還是游三跳下車去打跑了這伙盜賊。
第一次遇上強盜時,游三就展露了一手精妙的飛刀絕技,不過三息的工夫,那伙強盜每個人的左臂上都中了一把飛刀。
游三又一次趕跑了蟊賊,何墨剛想跟范仲淹夸下游三,卻發(fā)現(xiàn)范仲淹的臉色陰沉的很。
范仲淹看著遠處三三兩兩的難民,搖頭嘆息:“這里離汴京不過百余里,就見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
“行了老范,別擋著鏡頭?!焙文驍嗔朔吨傺偷母袊@,從開始看見成群的難民那一刻何墨就拿起攝像機開始拍攝。
在這兒插一句題外話,小方盒子出品的黑科技攝像機是真的牛,無視損耗、自運轉的電源、大容量內(nèi)存、可自定義轉換文件……等等等等,所有你想得到的,有用沒用的一系列功能應有盡有。
何墨將鏡頭對準了過道上的流民百姓,隨著焦距的對準,一張張苦澀的臉出現(xiàn)在鏡頭之中,也隨之被銘刻在其中。
鏡頭記錄著那些苦難的百姓,而何墨卻有些恍惚,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獨立拍攝電影,會是在宋朝,而且還是一部記錄片。
一路上的難民是越來越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這些形容詞已經(jīng)形容不了他們。他們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只為求一個字:活。
何墨從一開始的同情到現(xiàn)在的習慣,不過十來天的工夫,他已經(jīng)能冷漠地舉著攝像機拍攝三個男人爭奪半張饃的場景。
那是三個已經(jīng)瘦脫了相的男人,身上的衣服都碎成了破布,一絲絲的掛著。原本這三個人只是安安靜靜的待在城門口的一旁,卻因為一個不小心掉出來的半張饃,發(fā)了瘋似地爭搶起來,又是抓又是咬,周圍的人都被嚇的紛紛躲避。就連那張饃的原主人,也被嚇得連連后退。
“這等難民原本是進不了城的,怕的就是他們爭奪吃食引發(fā)民亂?!狈吨傺妥咴诳h城的街道上,邊走邊跟何墨解釋著:“就剛剛城門口的三個流民,已經(jīng)嚇壞了附近的百姓,要是一入城,肯定又是一場騷亂?!?p> “所以官府才會在城門口搭建竹棚供流民居住,對嗎?”何墨發(fā)問道。
范仲淹點點頭,不過隨即又苦著一張臉朝何墨說道:“我說何公子,你能別用攝像機對著我嗎?”
面對著這個黝黑的鐵盒子,范仲淹生平第一次有了局促感,再想想這些片段以后會給官家、百官、甚至天下百姓們觀看,范仲淹的手心有些冒汗。
“老范,你可是打賭輸給我了,再說這也是好事一樁,能讓世人知道官府的民政要聞。”
何墨的話不無道理,紀錄片也要有點實質性的內(nèi)容,對于災情還需要治標治本。難不成一部記錄片里滿眼看去都是衣衫破敗的難民,那也太令人絕望了,總要有一些治國賑災的方針才行。
這座叫做招遠的小鎮(zhèn),是何墨這一行人暫時的落腳點,有著一堵不算怎么高的城墻,以及數(shù)千戶的人家。
剛才三個流民爭搶饃的場景就發(fā)生在招遠鎮(zhèn)的城門口,也迅速的被城門口的兵丁給阻止了。從招遠縣開始,已經(jīng)算是正式踏入了廬州的地界。
縣城內(nèi)的范仲淹還在面對著鏡頭闡述他對干旱的治理方略:“原本官府應該疏導難民,開倉稟、賑乏絕,只是此地……”
接下來的話范仲淹說不出口,他有些羞愧,招遠縣并沒有開倉賑糧。范仲淹實在沒有顏面說下去,沒有臉面去面對鏡頭。
何墨轉了一下鏡頭,對準了招遠縣內(nèi)還算整潔的街道,畫外音脫口而出:“那讓我們?nèi)タ匆幌抡羞h縣衙,順帶問一句為什么不開倉賑糧。”
…………
“范司諫,你管的未免也太寬了吧?!?p> 陸鳴對范仲淹的到來感到十分納悶,這好端端地京官他不做,非要來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視察災情。這招遠縣能有什么災情好視察的,有沒有旱災都一個鳥樣。
再者說一個屁大點的京官,要是在京城里陸鳴還尊稱他一聲大人,可現(xiàn)在到了招遠縣,竟然敢管到他陸鳴頭上,不知道招遠縣姓什么了嗎?
陸鳴就是這招遠縣的縣令,此時此刻的他頭戴烏紗,老神在在的坐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
“陸縣令,你身為朝堂命官,自當體恤百姓開倉賑災??杀竟贋楹慰床坏劫c災的糧食?”
范仲淹的問題著實令陸鳴火光,當即咳嗽了一聲反問道:“范司諫此言差矣,我陸鳴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命官,愛民如子,怎么會坐視百姓受災而不顧呢?”
陸鳴端起手邊的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接著緩緩說道:“只不過眼下常平倉、廣惠倉都沒有糧食,叫下官如何開倉賑糧?!?p> “那糧倉里原本的糧食呢?”何墨突然蹦出這么一句話來。
這個問題陸鳴壓根就不想搭理,一個白身平民要不是跟在范仲淹后面,哪來的資格進這縣府衙門。
不過陸鳴對何墨手上舉起的黑鐵疙瘩本能的有些討厭,皺著眉頭想是不是告誡范仲淹管一管自己的下人。
“糧食都賑災了,今年災民又多,倉里實在沒有一粒糧食了?!?p> 這一句話里,陸鳴至少說對了一半,朝廷設立的幾個糧倉確實是沒有一粒糧食了。要是不信的話,他陸鳴大可帶著你們?nèi)ビH眼瞧瞧。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擾陸縣令了,告辭?!?p> 范仲淹見眼前的招遠縣令油鹽不進,看樣子是別想從他嘴里問出點什么了,索性告辭離開。
“范司諫慢走,下官公務纏身就不遠送了?!?p> 陸鳴嘴里說著,手里的茶杯卻沒有一點放下來的意思。
望著范仲淹離去的背影,陸鳴有些洋洋自得,京官又如何?來了招遠這一畝三分地,還不是拿他陸鳴沒辦法。反正就一口咬死說自己已經(jīng)發(fā)放了糧食,糧食發(fā)光了總不能怪我吧。
要是你范仲淹有糧食,麻煩支援我們招遠縣一點,我好繼續(xù)開倉賑災。陸鳴壓根就不懼怕范仲淹,一個離了京的右司諫能有什么本事?倒是他身后一直扛著鐵盒子的男人讓陸鳴不舒服,總覺得有些麻煩。
四人回到了下榻的客棧,范仲淹的隨從游三首先憋不住,開口說道:“老爺,就這么放過那縣令?他那樣子哪像是會賑災的清官?!?p> 確實,陸鳴這幾年的縣令當?shù)氖娣h的富戶都好吃好喝的供著他,身材都快胖的跟頭豬一樣了。
“哼,天下烏鴉一般黑,千里做官只為求財?!?p> 公孫一對官府沒有多少好感,奚落游三道:“你要是真看不慣,出個十兩銀子,我替你去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