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海已經(jīng)是傍晚,蘇七先是找到了公司提供的酒店,就在黃浦江畔,沉下的夕陽染紅了過往的游船,寬闊的江面,散布的人群,星星點點的燈光開始亮起。
雖然是個陌生的地方,可是和濱城比起來,蘇七卻在微熱的空氣中感受到自由與輕松。剛到一個地方的時候,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產(chǎn)生這種壓力盡釋的感覺,陳舊的東西帶不來,也完全不會因為短期的索取和獲得而積累任何的責任感,對新環(huán)境是,對新人亦是。
第二天早上面試,面試官是一男一女兩個外國人,男人操著濃重的倫敦腔一邊比劃一邊對蘇七開始發(fā)問:現(xiàn)在在你面前有兩條路,我們每人站在一條路旁,我們兩個人一個只說真話,一個只說假話,兩條路里只有一條可以走到我們公司。你有一次機會來問路,可以問我們中的任一個,如果你要到達我們公司,你會怎么問?
蘇七想了幾秒,怎么這么像以前做的腦筋急轉(zhuǎn)彎!他略一思索,然后指著女人對著男人說:你說,她會指哪條路?
男人邊笑邊夸他聰明,蘇七感到好笑,這種問題對于參加過高考的理科生來說太小兒科了好嘛!身邊的女面試官還是一臉嚴肅,又朝蘇七拋出問題:現(xiàn)在我們給你的薪水在1到10之間,你有兩次機會來猜,如果猜高了你就喪失了一次機會,如果低了你可以繼續(xù)猜。為了最快猜到你的薪水,你會先猜幾?
蘇七略一思索繼續(xù)說道:5。女面試官驚奇的看著他說,給我們說說你是怎么想的?蘇七指了指墻上的時鐘,這就和時針和分針一樣,一個用來粗調(diào),一個用來微調(diào),或者像我們在配試劑時用的移液槍,先選擇大刻度,再用小刻度去調(diào)整。說著就在眼前的紙上開始寫出各需多少次的計算過程。
這一次,連女面試官也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并對他說道,中國人的數(shù)學果然是好樣的!恭喜你提前進入決賽!
最終環(huán)節(jié)的現(xiàn)實淘汰制異常殘酷,比賽地點在面試公司旗下的一家商場,先是自由組隊,按照自薦投票的方式選取隊長后,幾支隊伍展開較量,要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看哪只能夠找到最多的路人為自己隊伍的產(chǎn)品站臺。
團隊內(nèi)部則是既競爭又合作,如果能夠從別人的隊伍里拉人過來,還會有額外的獎勵。
蘇七特別喜歡這種競爭對抗項目,幾年的辯論賽經(jīng)驗也讓他游刃有余,帶領團隊左右廝殺,最終取得團隊第一的成績,他也毫無疑問得到了公司offer。
蘇七回到濱大,準備期末考試的學生們穿梭于寢室和圖書館之間,夜不閉戶的盛況也在男女生宿舍不斷上演——走廊徹夜不熄燈,不少人都在走廊里通宵背書做題,這已經(jīng)成為國內(nèi)很多大學的一大特色:90%的學生,要在一個學期10%的時間里,記下一本書上90%的知識點,然后再花10%的世界,忘掉其中的90%,甚至更多。
在上海的幾天蘇七沒能聯(lián)系上陳雪嬌,回來后馬上給她打電話,是一個中年男人接的,蘇七馬上想到了是誰——除了陳雪嬌的父親,還能有誰拿到她的手機呢。
“喂,找誰?!甭曇舳檀儆辛Α?p> “叔叔,你好,我找雪嬌?!碧K七盡量顯示出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
“別來纏著我女兒了,她說她不想再見你?!币廊坏那宕嘤辛?。
蘇七一愣,沒想到事情發(fā)展的如此迅速。
“叔叔,我就跟她說幾句好嗎?”
“說什么說,沒什么好說的,要影響了她考試保研看我不找你算賬!”
電話掛斷了,蘇七明白了為什么那天陳雪嬌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與其說是她順從,不如說是她恐懼。
他想去看看童欣,電話打過去顯示關機,他直接往外走。
“還沒進來就出去,想女朋友想瘋了吧?!绷甲有χf。
“不是,她還在家,出去有點事。你呢?和春瑤怎么打算的?”
“別提了,她父母想讓她回家,說為她安排好了工作,她正猶豫呢?!绷甲拥男乃崂锼坪踹€夾雜了一絲艷羨。
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被安排好了或許就是一種幸福??墒侨绻纯雌渌麆游?,狗被安排看家,豬被安排長肉,人被安排好了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蘇七不喜歡這種結局都已經(jīng)寫好的宿命,他倒不是喜歡折騰,只是想到一輩子的意義都由別人來定義,那就沒有任何意義。
“你呢,想讀研還是工作?”
“工作吧,其實我挺想留在濱城,是個宜居的城市,早點工作也挺好?!?p> 蘇七點點頭,“或許吧?!绷粼跒I城他也想過,可是他注定不是一個能在同一個地方待一輩子的人。
到了童欣租的房子里,門上被砸的坑坑洼洼的痕跡很刺眼,蘇七敲門,沒人應。蘇七心里一緊,“不會是討債的找來了吧?”
他回到學校,走了這幾天,因為比賽的事沒怎么和她們聯(lián)系,沒想到竟然生了這么多變數(shù)。
想到和陳雪嬌聊天已經(jīng)是幾天前的事情了,她只說在家里,沒說家人什么反應,后來他發(fā)消息她不回,他因為忙也沒能顧得上??墒撬趺匆蚕氩幻靼祝愌傻氖謾C怎么會在她爸手里?如果是自愿的,那說明她和家里已經(jīng)達成一致,如果是被迫的,那說明現(xiàn)在形勢確實很不樂觀,至少她和家里的關系,已經(jīng)緊張到了一定程度。
他想找個能聯(lián)系上她的人,翻了半天通訊錄只有林雪晴是最合適的。他只得撥出去,是林雪晴的聲音:
“喂,蘇七?”
她念蘇七就好像念自己很熟悉的人的名字,從那次發(fā)短信說謝謝以后,她就越來越把蘇七當成朋友來對待,對蘇七的偏見土崩瓦解之后,蘇七正一步步取代徐謹?shù)奈恢谩?p> 即使蘇七不情愿。
“喂,林雪晴?!?p> “怎么了?”
蘇七猶豫了下,不知道怎么開口,聯(lián)系不上陳雪嬌了?她被家里軟禁了?似乎都不太好。他不想就這樣赤裸裸地把隱私透露給別人,何況是林雪晴。
“干嘛吞吞吐吐的?”
“你忙嗎?”
“忙,我在上海參加一所大學的夏令營,想申請保研到他們學校。”
蘇七想了想說,”那你加油,”說完掛了電話。
林雪晴也已經(jīng)幾天沒聯(lián)系上陳雪嬌,她還想著要問問蘇七,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他忽然想起在上次比賽的一個商場,好像有個和林雪晴長得很像的人一晃而過,不會真的是她吧?蘇七想了想,應該不會,那超市附近唯一的一所大學根本就沒有林雪晴所學的專業(yè)。
只是他并不知道,其實林雪晴是到過那里的。
她第一次去上海,找了上海的同學帶她轉(zhuǎn)轉(zhuǎn),那個商場就在同學學校附近。她看到蘇七帶隊進行比賽的樣子差點沒笑出聲,沒想到平時這么平易近人的人有朝一日也會穿上西裝打上領帶指揮一群人和另一群人斗智斗勇,睿智成熟的樣子和她印象里的蘇七反差實在是太大了。她看了一會就帶著同學走了,她對同學說,”剛才那個穿黑衣服的領隊是我們學校的,”同學說,“你怎么不上去打招呼?”她說,“我怕我笑場拆了他的臺?!?p> 熟悉的床位,熟悉的風景,蘇七想著,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吧,雖然夏暖冬涼,但是和一群人在一起混過了這么久,真是一段難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