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通神殿(五)
凌殊羽默了默,還是允了木漸接過燈籠,緩聲道:“代本郡主向世子道謝?!?p> 小太監(jiān)卻搖了搖頭,一臉為難:“回郡主的話,黎王世子已然出宮,奴才怕是不能替郡主傳這話了?!?p> 凌殊羽怔了怔,突然記起來黎御宇同凌驚鴻一般,都是外男,不宜久留后宮。
看來這謝,得親自道了。
凌殊羽拉著木漸借著微弱的光緩步朝思往殿的方向而去。
冬日的寒風宛若含著冰渣子一般吹在人臉上,今年的這場初雪斷斷續(xù)續(xù)地下著,已經(jīng)連著下了近一個月都未停,這會兒往日走的小道上都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
凌殊羽和木漸一路走回思往殿,卻在即將到達思往殿的湖畔停了下來。
“郡主?”木漸不解地看著凌殊羽,寒風在耳邊呼嘯著,凍得木漸臉頰冰冷得蒼白。
凌殊羽扣著木漸的手漸漸用力,卻緊抿雙唇沉默不言。
木漸也察覺了不妥,安靜地陪著凌殊羽站在風中。
約莫站了半盞茶,一旁的草叢里突然發(fā)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無瑕你倒是好耐心!”暗處傳來一道略帶嘲諷的聲音。
“郡主……”木漸看著從草叢里鉆出的兩個人,壓低了音量在凌殊羽耳旁說道,“是聽雨公主和她的大宮女?!?p> 聽雨公主,云婳,嫡公主云煙的小跟班。
凌殊羽幾乎能夠猜到云婳此番守株待兔的原因。
無非就是為了她那棵可以乘涼的大樹——云煙罷了。
“參見聽雨公主?!绷枋庥鹱灾冯A不及,主動地沖云婳行了禮,免得有人事后拿這做文章。
“嘖,本公主可擔不起無瑕的這一禮。大祭司都言明了的神護之人,本公主可得罪不起?!痹茓O冷眼看著凌殊羽,陰陽怪氣道。
凌殊羽眉頭微蹙,微微垂首,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態(tài)。
“凌殊羽,你本事不小?。 币娏枋庥鸩豢月?,云婳的氣焰越發(fā)囂張了,上前都凌殊羽面前,略顯青澀的面容上透著三分狠厲。
“將云煙弄得禁了足可還滿意?”
凌殊羽抬眸看著云煙的方向,沉默不語。
黑暗之中,云婳只能看到一雙藏著零碎星光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她,頓了頓,又沉聲道:“凌殊羽,你可別忘了,云煙可是云燃的親妹妹,你將云煙折騰到如斯地步,云燃還會娶你嗎……”
云燃……
凌殊羽一怔,渾身僵直地立在原地。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開始打算利用云燃登基而助凌王府更進一步了。
奈何尚未與云燃打好商量,便被云煙有所察覺,誤以為凌殊羽對云燃有意,愣是針對上了凌殊羽,那出冰湖落水,便是云煙的好計謀。
云燃。云燃!云燃??!
凌殊羽袖下的雙拳忽地緊握,一雙深邃的鳳眸深處漸漸浮起一絲猩紅。
灼烈的火焰仿佛近在咫尺,空氣中也好像彌漫著皮毛燒焦的氣味,火燒的疼痛記憶猶新。
凌殊羽感覺似乎回到了烈焰燃盡半邊天的那一日,胸腔之中充滿了憤恨。
她忘不了云燃那得意囂張的模樣,忘不了被毒害的四十九破曉天騎,更忘不了因她被殺的哥哥。
“郡主!”木漸站在凌殊羽身旁,最先察覺了凌殊羽的不妥,連忙伸手拽住了凌殊羽的衣袖,清亮的眼中滿是擔憂。
木漸體質(zhì)偏寒,在這冬日的晚風里吹了許久,四肢早已冰涼。木漸冰冷的手觸碰到凌殊羽的同時,也給凌殊羽帶來了一絲清醒。
凌殊羽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激漾的恨意,不再顧及禮儀直直地站起身,直接三步并作兩步站在云婳面前,一雙鳳眸深邃如暗淵,幽寂得讓人覺得可怕。
“聽雨公主……”
“什……什么?”云婳被凌殊羽這突然帶脅迫的舉動唬了一下,有些虛張聲勢地拔高了音量。
誰知凌殊羽只是深深地看了云婳兩眼,隨即便退了下來,沉聲道:“無瑕身子不適,先行告退?!?p> “凌殊羽!”見凌殊羽想要離開,云婳想起了云煙對自己說的話,咬了咬牙喊住了凌殊羽,美目間帶著絲絲陰戾,“你信不信,當日本公主和云煙敢推你入這冰湖,今日本公主就能……”
“聽雨公主!”凌殊羽忽地轉(zhuǎn)過身來,靜幽的湖眸深處似有風暴在醞釀,“聽雨公主不比云煙。一個兩個倘若都欺到了本郡主的頭上,當凌王府是擺設(shè)嗎?”
云婳微微一愣。
“走?!绷枋庥疝D(zhuǎn)身緊緊扣握住木漸的手。她已經(jīng)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口翻涌的血氣。
“郡主……”
凌殊羽和木漸幾乎是疾步回到思往殿的西廂房,連看門的小宮女的禮都不曾受。
木漸有些慌亂地倒了杯茶水給凌殊羽:“郡主,喝水?!?p> 如今是在宮中,倘若凌殊羽此刻發(fā)病……便是凌王府有心怕也是瞞不住的。
宮里住的都是貴人,凌殊羽發(fā)起病來又是不認人的,功力大增只怕會……做出些難以彌補的事。
“無妨?!绷枋庥鹁o皺著眉頭,潔白的額頭上難處一顆顆細密的冷汗,輕輕推開了木漸遞過來的茶水,低聲喚了一聲似月。
“主子。”似月亦是滿面擔憂地看著凌殊羽。
凌殊羽忽地抬起頭,一雙鳳眸深邃黝黑之中染著絲絲猩紅之色,墨黑與猩紅交織著,顯得格外驚艷妖冶和駭人。
“倘若本郡主發(fā)病,你……切記用鏈子拷住本郡主!必要時,將本郡主帶出宮!”
“是?!彼圃逻B忙點點頭,雖然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凌殊羽發(fā)病之時控制住凌殊羽。
凌殊羽緊緊咬著牙,抓著椅子的手用力到關(guān)節(jié)泛白:“去門外守著!”
木漸有些不忍地想要勸阻凌殊羽:“郡主,奴婢……”
“滾下去!”凌殊羽忍不住朝木漸怒喝了一聲。
木漸一愣,隨即恭順地閉上了嘴,默默地退出門外,并替凌殊羽關(guān)上了門。
暗夜漫長,木漸和似月在門外足足守了一個晚上,聽了一晚忍痛的悶哼,同樣也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
直到日上三竿,惜妃派人來尋凌殊羽去吃早膳,木漸才滿心忐忑地進去喚凌殊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