璆鏘鳴兮琳瑯四十二
冰冷而沉重的盔甲扣地,在齊紈地毯上發(fā)出悶響。
“起來回話。”夏帝聲音低沉,依舊冷得人仿佛寒氣竄上背脊。
薄雨陽動了一下,卻沒起身,銀甲相錯發(fā)出讓人牙齒打顫的聲響,俊秀的面容血污斑斑,神情肅靜:“王爺已經(jīng)將獸群控制在舍館之外,禁軍損失慘重,如果獸群持續(xù)暴動下去,我們能用的有生力量僅剩下燕王府的精銳了?!?p> 夏帝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閉上眼睛,“獸群暴動的原因查到了嗎?”
“三殿下已經(jīng)從大理寺抽調(diào)人手去查了,目前...尚未有進展。”
“這些野獸,又是從哪里來的?”
薄雨陽往下又俯得深了一些,“野獸本是嶷山圍場飼養(yǎng)的,嵬狩之禮所用,此次獸群暴動,所有野獸全部暴動出欄?!?p> “嘖,”夏帝曲起手指,在身旁的小幾上敲了敲,“先讓布防司和禁軍都回營休整吧,剩下的讓燕王府的人去做?!?p> “可是......”
“獸群不會再暴動第二次,”夏帝忽然睜開眼睛,眸中有寒光一閃而逝,神色莫名。
“......再有第二次,紀瑾這個戰(zhàn)神......”
上揚的語調(diào)悠悠然消散在空中。
沉默了一會兒,夏帝抬手按了按眉心,示意薄雨陽下去。
薄雨陽又行一禮,握著腰側(cè)的劍柄退了下去。
步出別院大門,遠離了福祿海的視線之后,薄雨陽輕輕舒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背后早已汗?jié)瘛?p> 天子之威,即使沒有伏尸百萬的怒意,也足夠讓人心頭沉沉。
福祿海回了別院,恭順地為夏帝泡開一壺祁門紅茶,試了試溫度,放在了夏帝手邊。
夏帝順手拿起,喝了一口,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很快松開?!袄隙?。”
“二殿下本就身子弱,獸群暴動之初就被護衛(wèi)們保護著回了別院?!备5摵5兔柬樠鄣卮穑耙恢备F妃娘娘在一起呢,沒什么事。”
“嘖......”夏帝表情不動,只是又淡淡問了句,“老五呢?”
福祿海跟隨夏帝,三十多年的伴君如伴虎,早已磨煉出一雙火眼金睛和一對招風(fēng)順耳,夏帝這話一出,他立馬聽出這一句與上一句語調(diào)上些微的不同。
“五殿下昨夜本待在刑部與大理寺辦案的別院,二更的時候,鷹衛(wèi)瞧見他......離開了嶷山?!?p> “離開了?”夏帝動了動眉梢,“為什么離開?”
“這個......老奴不知?!?p> “不知?”
夏帝復(fù)端起茶盞,祁門紅茶厚腴的味道和甜滋滋的氣息使勁沖撞,惹得人隱隱頭疼,他又放下,“狩隱呢?”
“狩隱大人還沒回......”
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陰寒的氣息,福祿海悄悄瞥過去,果然看見了一個全身隱入黑暗的人出現(xiàn)在夏帝的斜后方。
“狩隱大人。”福祿海立刻恭敬地喚了一句。
狩隱全身沒入燈后的黑暗,隱約顯露在燈下的面容上覆著純黑的面具。
“二殿下和寧貴妃待在一起,三殿下從獵場趕回后一直和禁軍一起抵御獸潮,方才轉(zhuǎn)去大理寺,五殿下已回到舍館,其身邊暗衛(wèi)首領(lǐng)送回了木家大小姐?!?p> 狩隱的嗓音有些嘶啞,卻是字字清晰。
“哦?”夏帝終于露出了一絲難得的驚訝,“木家丫頭?”
老五居然跟那丫頭待在一起?
仔細在記憶里找找,夏帝想起些印象,木承憲家的幾個都是守禮重法的,尤其這大丫頭最甚,一直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按著他和木承憲的愿想安安靜靜的。
太后也提起過,要在這小丫頭及笄禮上給個郡主封號。
只不過......這丫頭,居然敢背著木承憲讓她與諸位皇子保持距離的要求私底下跟老五有來往?
夏帝又閉上眼睛,靠著椅背上,沒再去動那杯只被他碰了兩下的祁門紅茶,長長出了口氣。
狩隱身上那陰冷潮濕的氣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