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聽了此語,手中絹扇一滯,緩緩回道,“知道。”
見陳夫人如此淡定,青桐有些吃驚。但轉(zhuǎn)念一下,連自己都能看透的事情,陳夫人怎會不知呢。于是又接著道,“嬸嬸,他們好像已經(jīng)定了大姐姐。”
陳夫人依舊不動神色,反問一句,“你哪里知道的?”。
青桐遲疑一下,只得說道,“聽說前幾日我生病時,宮中傳的一些流言蜚語,是說我......我跟平王殿下的,”青桐有些臉紅,繼續(xù)說道,“今日入宮,貴妃娘娘言語處處要作施恩之態(tài),又說些什么要收我為義女的話,她必是覺得前番流言所傳為真,以為我與平王殿下或有什么私下之情,故而拿義女等事來暗示我,叫我不要再思圖平王妃位。”
陳夫人聽了點點頭,道,“繼續(xù)說?!?p> 青桐又道,“偏偏今日沈嬤嬤又來傳話,讓大姐姐伴公主去禮會院居住,卻又蹊蹺了,公主自有貼身宮奴,血親姐妹,若是真覺得孤獨,自該叫她往日常在一起的人去相伴,怎么偏偏叫大姐姐這個外人去。這定是大公主的手段,大姐姐若去了,必要受那平王殿下的相看。”
陳夫人點點頭,忽的轉(zhuǎn)過臉來問道,“那么,你與平王之間......”
“什么都沒有!”青桐急忙辯道,“那日大公主要我同去鳳陽閣,中途遇到了平王,只見過那一次面,其余再無任何關(guān)聯(lián)。而且,這似乎也是大公主的故意安排?!?p> 陳夫人點點頭,道,“我覺得也是如此,可恨宮中流言便如那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p> 青桐見陳夫人絲毫不提青榕已被選定為平王妃之事,心中有些著急,那夜回悠說過的話著實令人心驚,可是那是何等機密之事,回悠再三叮囑不可告人,青桐也無法直接向陳夫人言明,只得暫且道,“嬸嬸,大姐姐可知此事否,她,她可愿意?”
陳夫人沉默半晌,道,“由不得她,誰叫她是嫡長女,家族的重?fù)?dān)她須得分擔(dān)一些了?!边呎f邊掉下淚來。
青桐聽了心下凄然,又聽陳夫人繼續(xù)道,“我雖不忍她去做填房,卻也沒什么辦法,咱們不懂朝廷大事,只知她去做平王妃對你叔叔來說卻是頂重要的一節(jié)。我再不舍也無可奈何,女孩兒家,從來都是這樣啊......”陳夫人一時悲切難忍,淚如雨下,低聲嗚咽起來。
青桐見此情境,方知道叔叔嬸嬸原來已經(jīng)早就做了決定,如此來說,青榕去做平王妃一事已然是無法更改了。心中雖憂心回悠所說之事,但此刻也萬萬不能提了。不禁心下凄然,忍不住垂下淚來。
陳夫人忍了這許多日,此時終于有了青桐這個說話的人,便嗚嗚咽咽說個不停,“你大姐姐雖是長女,卻生性愚鈍,最是呆懦,那平王妃是何等位置,日后真若是......若是真有個七爭八斗的,就算不是眾矢之的也是個眼中釘肉中刺了,她如何能應(yīng)付的來。你叔叔也是個沒心算的,也不早些說與我知道,直到那日來接青槿,才支吾了一言半語。我整整哭了半日,他只不聽我勸諫,非要送你大姐姐去那狼巢虎穴,早知如此,這次進(jìn)宮便不帶你們來了,可憐我這一把年紀(jì),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去送死......”
青桐聽陳夫人說出這等話來,嚇得忙擦了淚。道,“嬸嬸,此是皇宮重地,怎敢說這些話,來日咱們回家再說吧?!?p> 陳夫人淚眼婆娑,忙住了口,一面揩淚一面道,“你道前兒個青槿入宮所為何事?就是許姨娘那豬油蒙了心的教唆她進(jìn)宮,尋些機會撩扯平王。你叔叔不說制止,倒順著她們的意送她進(jìn)宮來惹事。我但凡是個狠毒的,就該使個計謀叫她替了榕兒去做什么平王妃,我眼睜睜瞧著自己心肝兒被摘去,她倒親自把女兒往火坑了送,真是......”
青桐聽得陳夫人所言依舊有些敏感,只得再勸,“嬸嬸寬些心把,咱們回家再計較?!?p> 陳夫人方才住了口不再說,心中卻是難過,不住地嗚嗚咽咽,直哭了半個時辰方止,一面停下拭淚,一面又囑咐青桐道,“你大姐姐呆,只怕看不透這選妃的局,罷了,我也沒與她說破,等諸事定下來再叫她知道吧,且容她過幾日快活日子。”
青桐一直勸說安慰陳夫人,聽她如此說了,忙點點頭稱是。又到門口命云翠打水來,親自服侍陳夫人洗臉補妝。她心里想著紫桃琴兒的事,見此刻陳夫人情緒稍安,便又問道,“嬸嬸,我父母當(dāng)年,究竟是怎么去世的,可否細(xì)與我說說?”
陳夫人一愣,問道,“今日怎么想起問這個?可是在宮里又聽說了什么?”
青桐忙擺手道,“那并沒有,只是此次入宮,似乎人人都在提起我的父母,圣上,太后,貴妃,平王,還有......鐘蘊,當(dāng)年我不過是個襁褓嬰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一無所知,幼時問過叔叔幾次,他也總是語焉不詳,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父母真的是病逝嗎?”
陳夫人以手扶額,緩緩回憶道,“那時你叔叔駐守金州,我?guī)Я四愀绺缃憬愣几S在軍中。忽一日驛馬飛書來報,說你父母病重,要我等速回都中照料。你叔叔便飛馬先去,我們隨后整頓行李啟程。又過了兩日,我在半路上又接到你叔叔的信,說兄嫂俱已病逝,讓我加速回都中照管中柯和你。待我趕回都中,他們俱已裝殮,就是這樣了。那時御醫(yī)官們都是在的,一眾口都說是病逝,想來不能有什么差錯的?!?p> “那我哥哥呢?”青桐追問。
“唉,”陳夫人嘆口氣,眼淚汪汪,“你哥哥,自你父母去世后便不言不語,憑我們怎么勸解也不說話,多虧了平王殿下常來府中與他作伴,后來他一日比一日消瘦,你叔叔每日請得許多名醫(yī)來診治,都不見好,最后就,就也隨你父母去了......”
青桐聽了,半晌不作聲,心中暗想,“看來實情是什么,嬸嬸也不知道,當(dāng)日既是叔叔先到都中,只怕能知道的多些,待回府再問吧?!碑?dāng)下便道,“嬸嬸勿要再傷心了,明日大公主冊封,眼睛腫了卻也不恭?!?p> 陳夫人點頭道,“你也去吧,吩咐知心早些收拾收拾,咱們過幾日就回去了?!?p> 青桐正欲退出,忽聽門外云翠低聲道,“夫人,真源長公主來了,已至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