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克艱難地抬起頭,用浸滿了鮮血的雙眸看了洛曉一眼,又重重垂下。
洛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一些:“現(xiàn)在,說說你的計劃吧。”
楊克沒有說話。
他知道,李堯星會幫他。
齊星閣并沒有沒收洛曉的乾坤盒,于是洛曉取出石劍,擺在楊克面前,喚出了寥星。
寥星同時把不同意思的魂念分別傳給楊克、洛曉和七十二,他對楊克道:“拓荒與你說了什么?你只需告訴我,我會助你出去?!?p> 而洛曉和七十二接收到的信息卻是:“楊克,念在舊識,別為難我,快交待你為何要這么做?”
一道魂念可以分成多條傳輸給不同的人,但因為人很難一心二用,所以世上極少有人可以在同時將不同的魂念傳給不同的人而不出錯,而寥星就屬于這極少數(shù)人之一。
楊克微微一笑,開口道:“血齒者,我要干的事,大體與你相同。”
洛曉想,那你為何針對我?難道你是想讓靈界盡快陷入混亂嗎?
洛曉道:“你……為什么這么說?”他想知道楊克的動機。
楊克用魂念對寥星道:“我的計劃,與拓荒的大不相同,你要聽嗎?”
洛曉感覺到楊克身上隱隱散著魂力波動,卻接收不到信息,忙問寥星道:“他說了什么?”
寥星回道:“他不肯說?!?p> 洛曉半信半疑,他本就沒有完全信任寥星,只是因為必須捉住楊克,才與其合作,現(xiàn)在他不能直接知道兩人的對話,心中更是不安。
但事到如今,兩人能做什么呢?
洛曉自己也估算過,寥星被封印太久,現(xiàn)在的魂力與他相當(dāng),雖為劍靈卻不能完全驅(qū)動石劍,理論上只要洛曉足夠小心,就不會有事。
洛曉心中無比糾結(jié),他一眼就看得出楊克絕非吃硬之人,用刑只會讓他的嘴巴越閉越緊而已。
除非讓蘭語來配合,不斷折磨楊克卻不讓他死,弄到他精神崩潰,自然能問出一切。
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但很快便將其否定,他確實下得去手,只是怕給蘭語留下心理陰影,他不舍得在她的記憶中染上黑暗的色彩。
除此下策,確實只有寥星有機會撬開楊克的嘴,其他人對楊克的了解都太少了。
寥星一開始就沒打算幫助洛曉。
他從楊克魂念中讀得了拓荒的計劃,又問道:“我一直以為拓荒與你只是表面不和,在大事上卻保持一致,你怎不按他所說的做?”
楊克道:“在那件事發(fā)生之前,確實如此,自我得了狂癥,我日日夜夜都盼望著回到她身邊,但當(dāng)我出山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死了,被靈界各方追殺死的,我要為她報仇,所以才要用血齒者這枚棋,可惜我前幾年狂癥復(fù)發(fā),晚了些?!?p> 寥星沉默了會兒道:“我明白了?!?p> 楊克問道:“現(xiàn)在,你怎么助我出去?”
寥星道:“你現(xiàn)在還能破空嗎?”
楊克道:“百丈距離,可以兩次?!?p> “得三次才行?!?p> “等我半刻,恢復(fù)體力?!?p> “到時我會全力劈開枷具,你得帶著我走。還有記住,你妹妹叫楊珞,現(xiàn)居秦國天行州清溪鎮(zhèn),人仙境,未嫁,高五尺一寸,左嘴角有一顆小痣?!?p> 寥星交待完最后一句話,又朝洛曉道:“楊克要見他妹妹,才肯說話?!?p> 洛曉一愣:“妹妹,在哪?”
“秦國天行州清溪鎮(zhèn)上,名叫楊珞?!绷刃亲约憾疾唤宸鹱约哼@現(xiàn)編的能力。
洛曉對楊克問道:“楊先生,敢問令妹是何長相?”
楊克緩緩道:“她左邊嘴角下有一顆小痣,高五尺一寸。”
洛曉走到牢門前,喊了一聲,喚來在走廊盡頭作為看守的一名先生,讓他與長老們商量,請楊克的妹妹過來。
那人走后,洛曉轉(zhuǎn)過身,拿起了石劍。
“干什么?”寥星問道。
“你該回乾坤盒了?!甭鍟缘溃K究覺得還是穩(wěn)妥一些好。
“我難得出來透氣……”寥星見洛曉手上動作不停,話說到一半,突然用魂力加重了石劍,洛曉猝不及防,抓劍不住,讓它落了下去。
寥星催動控魂之術(shù),短時間內(nèi)放大了魂力,控制石劍,瞄準(zhǔn)楊克的枷具,全力向上一挑,那枷具便如豆腐塊一般被切開。
楊克奮力一震,解脫束縛,在抓住石劍的一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七十二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傳魂念讓其他四人一起追擊,瞬間,整個地牢中只剩下了洛曉一人。
洛曉頹然坐下,感受著地牢的寂靜,心情差到了極點。
齊星閣還是太自傲了,只限制外界不得破空進入地牢,卻不限從地牢中破空至外。
他重重地把拳頭砸在軟墻上,以為發(fā)泄。
半個時辰后,七十二帶著手下徒步走回,在籠外齊齊跪下,向洛曉請罪:“稟大人,屬下等無能,沒有捉住他?!?p> 洛曉深深嘆了口氣,道:“算了,就讓他走吧,你們也別出去了,不能讓別人非議齊星閣。”
“是?!?p> 看守的先生將承天宗人重新關(guān)回牢房。
現(xiàn)在,洛曉能審的就只有那名叛徒和那個刺客了。
洛曉隔著墻,指揮承天宗人對他們進行審訊。
實際上根本審不出什么,那刺客只是被煽動了自身痛恨元界人的情緒,而那叛徒則是懷疑承天宗宗旨,渴望自由,所以想弄死洛曉,結(jié)果被楊克利用。
從他們的供詞中,洛曉最大的收獲,就是明白了為什么承天宗要把大多數(shù)弟子養(yǎng)得像沒有腦子一樣。
洛曉叫來看守,讓他去找長老們過來,隨便哪個都行,最終來的是林戩。
“我們應(yīng)是第一次說話?!绷謶煺镜嚼畏壳埃瑢β鍟缘?。
“是吧,我想請求你們一件事?!甭鍟灾溃渌L老也能通過林戩在同時知曉談話內(nèi)容。
“何事?”
“我想你們把承天宗放了,把所有責(zé)任推到我身上,他們門派的宗旨是無條件聽從血齒者命令,很好辦的吧?!?p> 林戩沉默了會兒,應(yīng)是在和其他長老們商量,最終,他開口道:“可以,但為什么?”
“我不需要他們了,這樣夠嗎?”
“那兩個人呢?”林戩指那名叛徒和刺客。
“讓他們帶走?!?p> “承天宗的責(zé)任可以推到你身上,那兩個人不行,他們在我齊星閣鬧事,若是在外面被人看見,會說我齊星閣無能?!?p> “那便殺了?!甭鍟蕴ь^,不躲不避地對上林戩的視線,“可以吧?該問的都問完了,既然不能讓他們出去,那現(xiàn)在就殺了,也省得看管?!?p> 林戩的眼神較之前變得凌厲不少,并暗暗用了魂力,他見洛曉仍是一臉堅毅地看著他,心中不禁佩服這個少年的心智:“承天宗的人,今晚就得離開齊星閣,至于那兩人,明早會給你答復(fù)?!?p> 洛曉被關(guān)后的第二天早上,比武繼續(xù)進行。
離遠(yuǎn)寰是第一場,他早早地就搬了張板凳,坐在了場中央。
他左手扶著烏金棍,讓其斜倚在身上,右手拿著一根鍍銀的筷子,一下一下,按著曲調(diào),在棍身上打著節(jié)拍。
離遠(yuǎn)寰的對手叫曾聞樂,酷愛音律,他認(rèn)出離遠(yuǎn)寰所奏為《紛紛落》,其曲調(diào)哀婉凄切,不過被離遠(yuǎn)寰這么一奏,瞬間就沒了感覺。
雖然他自己也經(jīng)常會在半道上忽然哼起某首調(diào)子,或用一根手指在桌上、腿上打著節(jié)拍,但此時此刻,他只覺得離遠(yuǎn)寰腦子有病。
等到比武快開始時,離遠(yuǎn)寰把筷子揣回乾坤盒,一腳把板凳踢開,道:“在下齊星閣離遠(yuǎn)寰,來自商國,待會我就用這首曲子的節(jié)奏進攻了?!?p> 曾聞樂道:“在下紅蓮國天擎院曾聞樂,看來閣下為我鉆研不少,在下絕不負(fù)君之美意?!眹虖埖募一?,他心想,聽說齊星閣有個商國皇族,看來就是此人。
裁判宣布了比武開始,離遠(yuǎn)寰當(dāng)先搶攻,他所言不虛,當(dāng)真是每一招都按照節(jié)奏打出,曾聞樂對樂律何等熟悉,自然能一一擋下。
只是離遠(yuǎn)寰實力過強,曾聞樂擋了幾招,卻是吃不住。
他催動靈力,縈繞于外,正待反擊時,離遠(yuǎn)寰卻突然倒退了七八步,讓他打了個空。
曾聞樂一愣,還不及他反應(yīng),在他周圍的一圈泥土突然就爆炸了,火花伴著塵土,遮住了他的視線,也擾亂了魂力。
離遠(yuǎn)寰趁機掃出一棍,將他打倒在地,同時嘲笑道:“紅蓮國的人也不過如此嘛。”
“你……”曾聞樂抬起埋在土里的腦袋,恨恨地看著他。
裁判已宣布了勝負(fù),離遠(yuǎn)寰上前扶起曾聞樂,拉著他的手便往場外走。
在外人看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很和諧。
但實際上,離遠(yuǎn)寰嘴上卻是在不斷嘲道:“原來排名第二的天擎院就這點實力,還號稱與軍校并列,看來紅蓮國沒了紅蓮業(yè)火和冰精玉以外就什么也不是了呢。哎呀呀,你臉好紅啊,不是因為我說中痛處,惱羞成怒了吧?別這樣,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嘛,不用不好意思的……”
曾聞樂聽不下去,不等走出場就猛地甩開離遠(yuǎn)寰的手,另一手握拳朝他臉上砸去。
離遠(yuǎn)寰早有準(zhǔn)備,他閃過身,一腳把曾聞樂絆倒,一邊道:“哎喲兄臺,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這么大了腿腳還不穩(wěn),不會是瘸了吧?那得好好看看,這可是終身大事,要不然你先趴著,我去給你買根拐杖?”
場中萬人都看到了這場鬧劇,但大多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作為裁判的一名長老看不過去,道:“要鬧滾出去鬧,再堵著門口,就取消你們的資格。”
曾聞樂“哼”了一聲,拂袖而去,他還有復(fù)活賽的機會,可不想浪費。
離遠(yuǎn)寰笑著走出場,心道:“若無洛曉,打入決賽也沒有看點,有沒有資格都一樣,只是可惜,好夢到頭了。”
他想著,從乾坤盒中取出紙筆,當(dāng)場寫了一張?zhí)翎厱?p> 紅蓮國的人都是廢物。
——商國離遠(yuǎn)寰留
他取出膠水,將此書貼在比武場大門口后,揚長而去。
許齊一,對不住了,從今天開始,請對我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