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渡孤魂忙采花
?,幮训臅r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片黃沙上,黃沙無邊無際不知道到底連線去哪里。
她穿著的是一身古裝,宮裝的樣式,裊裊的紗,等她起來,走在這黃沙時本以為這衣服會拖沓,但是那些沙子踩在腳下很粗礫,但是好像不會粘身。
那些沙子從她的裙擺上流過,卻沒有一顆敢在這布料上停留。
祝瑤并不覺得害怕,哪怕這里這樣陌生還不知道是哪。
她站起身來,往前走著。
一路上只遇到很少的幾個人,大家穿著的衣服都很怪。
?,幰膊恢罏槭裁?,她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卻知道這個前面那個走的慢慢的老人,穿的是一件大紅色的唐裝樣式的棉襖。
也知道那個已經(jīng)倒在沙子上的男人,穿了一件民國時期的中山裝。
不過這兩個人的眼神都已經(jīng)沒有了光,這種沒有光并不是像?,庍@樣的迷茫,而是一種喪失了生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的游魂式的飄忽。
?,幗又白咧?,終于看見了一個好像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的人。
那是一個穿著個白t恤的青年,看上去年紀不大的樣子,頭發(fā)邋里邋遢的,皮膚也被風沙吹的已經(jīng)皺起來了。?,幫白吡藴惖剿磉吶?,不過這真的是個怪人,看見姑娘來他身邊也不發(fā)一言。
?,幉恢浪麨槭裁幢3诌@樣的冷漠,不過也沒有誰有義務該對自己保持熱情,就跟著他繼續(xù)走,一直走到好像能看見一條河的地方。
祝瑤自己也在這附近晃了很久,每個方向她都走過,卻都是漫無邊際的黃沙。這是第一次她看見有黃沙之外的地方出現(xiàn)。
“那是哪里?你知道嗎?那是哪里呀?”可是不管?,幵趺磫枺莻€男人也一言不發(fā)?
這條河不是這個人要到的終點,他繼續(xù)往前走著,順著的是條流淌著的河流。
這條河說是流淌的,但是卻沒有一刻能翻起漣漪。風一陣陣的從兩個人身邊刮過,卻沒有能刮動湖面。
祝瑤想停下來去摸一摸那里的水,這個男人卻停下了腳步,看了她一眼,又不做聲的往前走去。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索性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跟著這個人繼續(xù)往前走去。
這里真是個怪地方,風這樣的大,整個天也這樣亮,卻沒有看見有哪個方向有太陽,好像也沒有看見自己和這個人有影子?
還有就是這樣亮的光,?,幘谷桓杏X渾身都泛著一身冷意。
不過,“影子”是什么樣的東西??,幍哪X子里剛浮現(xiàn)“沒有影子”這樣的念頭,就又要被自己問住了。
他們一直往前走著,一直走到沿途的風景,再沒有一絲新鮮,?,幍男睦镉X得迷茫而又無望。
終于他們看見遠方有一絲紅色,這個人的眼也有了一點不一樣的激動。
祝瑤跟著這個奇怪的人,加快了腳步。
遠遠地前面有一個古渡。
為什么說他是古渡呢?因為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渡口,碼頭上的木頭好像都腐爛的不能再使用,但是用腳去試卻是這樣的堅硬不帶一絲晃動。
碼頭上并沒有看見人一個人都沒有,不過這黃沙地上總算是出現(xiàn)了不一樣的色彩,那就是一片又一片的花。
這個地方怎么所有東西都是這樣?無邊無際,祝瑤想。
他們來渡口之前,這里是看不到頭的黃沙,他們來到這里之后,卻是這樣看不到頭的紅色的花。
花瓣是這樣極細的,帶有一種脆弱的好像即將被折斷的感覺,但是顏色又是這樣的,熱烈而鮮紅,好像能燃燒盡一切的強烈。
所有的花,都沒有葉子。
就像是無依無靠燃燒的火焰,孤絕而凄烈。
祝瑤想過去摸摸花,但是要看這個人還是剛才那樣的眼神看自己,又摸了摸鼻子,放棄了。
“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祝瑤手上系著一串金鈴鐺,鈴鐺每一個都小小的串在一個編織好的手繩上,她這樣揉鼻子把鈴鐺帶響了。
男人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在這里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聲音了。
祝瑤也覺得怪怪地,她剛剛在黃沙上這串鈴鐺不管怎么搖,都不會出聲音,她還以為只是個空殼呢。
他們兩個站在碼頭上,男人試著開口,他一定是很久沒有說話了,所以聲音才會這樣嘶?。骸拔也挥浀昧耍夷芟肫饋砦抑暗暮芏?,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名字。”
?,幱X得他倆真是有緣分。
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想不起任何的事情。這個人卻只知道自己的事情,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面前人沒有表情,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很久,找到兩個硬幣。
“給你?!?p> ?,幗舆^來一個。
“等會擺渡的人來了,就把這個給他?!保腥硕谥?。
“擺渡?”
祝瑤有些疑惑不解:“我們是要去哪嗎?為什么坐船呢?”
這個男人只當這個女孩子是因為忘記了事情,為她解釋了,他們都是要到河對岸去的,只有到河道岸去,才能進入另外一個社會。在那個世界里,有一套成熟的體系,可以為他們找回存在的意義。
擺渡的人過來一會就來了。
這是一艘真的看上去很小的船,小的好像只能站擺渡人一個。
不過?,幐@個男人一言不發(fā)的把錢放到擺渡人手里,然后坐上船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坐上了船,這船上就剛剛好,只能呆他們?nèi)齻€。
?,幒芎闷媪耍タ催@個擺渡人的臉。
擺渡人戴著一個寬厚的草帽,草帽底下能看出來是一個人,卻看不出來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庪x他越來越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只看見帽沿下是一張千變?nèi)f化的臉。
用這個詞不是在形容他的表情。
真的只是在形容他的臉。
因為男女老少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樣子,總是輪換著出現(xiàn)在他面上。剛剛主要看見了,這個和自己一起來的男人的臉也出現(xiàn)了。
?,幷0椭劬?,手托著腮,想等著自己的臉出現(xiàn)。
一個分不清男女老少的聲音卻開了口,“別白費力氣了,你看不見的?!?p> 擺渡人看這個女孩子,看的這樣入神,想告訴她別這樣無聊的盯著自己。
在這船上來往的人,或者是在那邊黃沙游離的人,沒有哪個能看清對方的臉。
?,幃斔窃谡f,他的那張臉上不會出現(xiàn)自己的臉。只能失望地“哦”了一句。
擺渡的船劃到下一個渡口,又上來了一個人,這個人的腳上、身上都是劃痕,臉上也是一臉苦相,眉毛可是不知道被什么劃了一刀,一下子一刀兩斷了。
旅途這樣長,船上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這一下可把無聊壞了,她好不容易遇到這么多人。
所以小心翼翼的試圖搭話:“姐姐,你的臉是怎么回事呀?你的臉疼不疼呀?”
?,幵谶@里已經(jīng)醞釀了半天了,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問題。
不過那個女人也沒有理她,從坐上船就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幱X得無聊透了。
擺渡人可覺得這個小姑娘有些意思,也不知道她還會是這樣的脾性,是怎么從那個沙海里走出來的。
那邊沙海代表的事情是遺忘和舍去,在漫無目的的行走中,磨去身上所有的仇恨和性格,才能在喝完遺忘的湯藥,忘記所有事情以后,也不帶上自己過去的那些脾性。
“你還能看見她的臉不成?”擺渡人又主動開了口。
“當然了。”?,幐杏X奇怪這個問題的很,“怎么還會有人看不見對方的臉呢?”
擺渡人看著這個小姑娘年紀也大概十幾歲,恐怕也是不懂事,看她這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就開起了玩笑想嚇她一下,“你這樣被審判的時候會多一項罪名的?!?p> “為什么要審判我?”?,幈凰@句話弄得又多了一個不解。
“你們都是以死之人。只有這樣審判過后才能進入新的世界,開始新的輪回。”擺渡人看著這個孩子身上的衣服和料子。這看上去想必也是一個富貴人家或者有可能是王侯人家的女兒,可是下一世就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命嘍。
祝瑤變得懵懵懂懂。
現(xiàn)在的她腦子里有那些他們提起來的名詞,也大概知道這些詞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這些詞是怎么知道的。
但他們下了渡口,這邊就熱鬧的很了。
他們站的這樣遠遠的,就看見前面有很多人。
有些差役,看見擺渡人又送人過來了,就帶著鐵鏈過來把幾個人帶過去。
不過鐵鏈套到?,幧砩?,她覺得怪怪的,又覺得很新奇。
?,幠檬置@個鏈子,并不是很重,做的卻是很精美,不過和她一起來的男人和女人都像是好像被什么山壓垮了一樣,連走路都蹣跚了。
差役拉著他們?nèi)齻€往里走,再往前面就是一個城門。
城門處,有人翻著簿子問誰都是誰?都何處來?是什么時候來的?
那個男人先往前去,沒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他記得自己為什么來這里,是怎么死的,也知道是什么時候。所以他的身份被核實就進去了,不過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因為查看的人知道他不知道,也就不愿意告訴他。
接下來的女人就更順利了,不順利的人是祝瑤。
?,庍@個名字在這個本子上,并不是沒有,但是每個?,幎加谐鋈氲挠涗洠衼碛型耆涗洓]有問題。
這個?,幨鞘裁磿r候來的?大家完全都沒有記錄和印象,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雖然看上去是華貴的宮裝,這樣的款式卻看不出年代。
那無邊的黃沙地本來就是會奇怪的地方,只有那些執(zhí)念很深,完全都不渡化的人才會被趕到那里,先去待個幾百幾千年。
有可能是幾千年前出了什么故障,弄得丟了些東西?
看門的人很不耐煩,擺了擺手,讓主人往里去,還是讓判官去查查這個人的前世今生吧!
這里的旁觀是一個剛來沒多久的小官,他在世時公正嚴明的作村官,把當?shù)氐漠a(chǎn)業(yè)帶了起來。不過后來這個村子好不容易富裕,也招商引資進來了一批人。
村民很歡迎這些人進來投資建廠,給自己家提供一下工作崗位,判官卻看見了那個廠子造成了污染有多嚴重。
場子開了沒兩年,污染嚴重的連天都沒有原來藍了,判官跟他們交涉了幾次,讓建個污水處理廠。不過廠子沒建起來,村官就滿頭是血的躺在后山上。
后來人家來調(diào)查,村子的人都給廠子的人作證,說判官是自己不小心,出事那天,判官一天都沒見過廠子里的人。
再后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不過判官的功勞倒是得到了表彰,此后成了英年早逝的模范帶頭人物。
現(xiàn)在到了地下,判官還是要做個小官,等他在這里干幾年,以后想要出去的時候,就能自己挑個好一點的人家了。
他在這里干了時間也不是很短了,這里的工作熟練的閉著眼都都順順利利的。
這次這個姑娘被差役們推進來,他就開始走流程。
先問了她的名字,拿著“?,帯钡拿衷谏啦旧险伊擞终遥矝]看到這個人,到底是什么個來頭。
問起來又是黃沙古渡那邊出來的,前塵往事只記得一個名字了。
這下可麻煩了,一問三不知。
哪怕古渡那邊出來了的魂,也沒見過這么麻煩的。這個姑娘除了她的名字,生平的一切都帶不進地府。
不知道生平就不知道罪,就辦不了,到底怎么還。
判官剛剛上來,還只說到這里好好混上個幾百年,可不能因為這個魂就惹著這個事。
索性就派這個姑娘去幫孟婆屬下打雜,做些把彼岸花從黃沙那邊運回來交給孟婆司的人熬湯的活。
這也算是拿勞動抵債,等過個幾百年再說,是投胎還是干嘛吧。
祝瑤懵懵懂懂,只聽說上面這個還是很和藹的人給自己安排了個工作,這樣有點工資,還有事情做,不那么無聊。
祝瑤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