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吳王夫差升帳,見伯嚭早已在軍帳等候,便說:“太宰為什么起得這么早???”
伯嚭接受了范蠡的重禮,心里早已經(jīng)想好說辭,這時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說:“還不都是越王之事給鬧的。一夜沒睡好,煩死我了?!?p> 夫差說:“勾踐手下只有幾千兵丁,今日擊敗越軍,就像伸手到口袋里掏東西一樣便當,那里值得太宰徹夜不眠呀?”
伯嚭說:“昨天晚上勾踐不是派文種來求和請降嗎?結果被君主你懟了回去?!?p> 夫差說:“沒錯,是這樣的。”
伯嚭說:“可是那勾踐還不死心,文種回去之后,他又派范蠡過來。”
夫差警惕地看了伯嚭一眼:“范蠡找你了?”
伯嚭無奈地說:“是啊,他不找別人,單單找我,臣出于禮貌,只好接待他一下。不然讓天下人知道,堂堂大吳國太宰,連越國的使者都不敢接見,豈不是笑話?”
夫差說:“太宰和范蠡談了?”
伯嚭說:“是呀,臣和他接談了幾句。”
夫差說:“所談何事?”
伯嚭說:“還是那老話題,越王求和請降的事。”
夫差生氣說:“太宰,這事我們對文種接談的時候,不是已經(jīng)做出結論了嗎?不接受投降,今天決戰(zhàn),誅殺勾踐?!?p> 伯嚭說:“是啊,我也是跟范蠡說的,我對他說:‘廢話少說,回去告訴勾踐,準備打仗吧。在戰(zhàn)場上見高低。’你猜那范蠡怎么說?”
夫差說:“范蠡怎么說?”
“范蠡說:‘如果越國還有兵力可以和吳國抗衡,就不會來投降了,現(xiàn)在越國只有五千殘兵,怎么能對付吳國十幾萬大軍?打起來,也是雞蛋碰石頭的事,越軍一點取勝的希望也沒有。所以越王再一次派范蠡請降。’”
夫差勃然大怒:“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抓住勾踐,剝皮抽筋,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伯嚭贊同地點點頭,說:“臣哪能不知道君王的心意?我對范蠡說:這事沒得談,回去準備打仗吧。誰知這時范蠡對我冷笑笑,說了一句話,讓臣心頭一震。”
夫差說:“他說了什么話?”
伯嚭說:“范蠡很輕蔑地看著我說:‘我們都是輔佐君王的臣子,做一個臣子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忠,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太宰伯嚭并不是一個忠臣?!耶敃r就生氣了,指著范蠡的鼻子說:‘你把話說清楚,我怎么不忠了?’范蠡冷笑笑說:‘我聽說良臣不是一味沒有底線地順從君王的意思,而是要及時地指出君王考慮不周全的地方,不讓君王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現(xiàn)在我看到太宰明明知道吳王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不但不去勸阻,反倒去攛掇君王,你能算得上是忠臣嗎?’范蠡這幾句話說得我的汗都下來了。我說我家君王所向無敵,稱霸天下,指日可待,哪里錯了?范蠡說:‘吳王不接受越國投降就是錯誤的!’接著范蠡就對我說出一番話來,我覺得他說的還真有道理,但是我不敢擅自做決定,就說,這是重大的事情,你還是直接找我們家君王說去。范蠡說:‘早知道對你說沒用,就不找你了’說罷氣呼呼地走了?!?p> 夫差聽伯嚭這么一說,也覺得好奇,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便說:“范蠡對你說了什么話?”
伯嚭說:“范蠡昨天晚上沒用驚動君王?”
夫差說:“沒用呀,我睡了一夜覺,沒人找我?!?p> 伯嚭:“范蠡這人還有點眼色,他不敢打擾君王休息,可能在君王帳外等了一夜?!?p> 夫差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心中忐忑。做君王的最怕自己犯錯誤,一個錯誤決定,就可能對國家造成重大損失。這道理他太懂了。
“范蠡現(xiàn)在哪里?”
“正在帳外候宣。”
“搭起刀槍架,宣范蠡進帳?!?p> “是!”
當兵的得令,立刻在中軍帳外面架起刀槍。
范蠡見那刀槍架很低,只能彎著腰像狗一樣地鉆過去。這種陣勢只在戲臺上看過,現(xiàn)在真正的輪到自己頭上了。如果彎著腰向里面鉆,那刀槍架會越壓越低,最后只能爬著進去。
那太丟人了。穿越前,他就是一個不怕死的軍人,這會成了一個大人物,更不能丟人現(xiàn)眼,最多就是一死吧!
范蠡牙一咬,昂首挺胸,直走過去。那些當兵的見范蠡直腰走過來,并不怕刀槍撞到腦袋上。他們知道刀槍架這事,就是心理戰(zhàn),目的就是打掉對方的威風和氣勢,不是真的要對方頭破血流。那范蠡的頭就要撞到刀槍上了,當兵的只好把刀槍抬高一點,這樣,范蠡一直走近軍帳。
夫差見此情景,心中暗暗佩服范蠡的膽識。
“罪臣范蠡參見君王!”
夫差說:“范蠡,你不去準備打仗,又跑到我這干嘛來了?”
范蠡說:“臣奉寡君之命,前來請降?!?p> 夫差說:“這話昨天晚上就對文種說清楚了,你還要反反復復地來廢話。為什么?這事沒得談,回去吧,叫勾踐準備打仗吧?!?p> 范蠡說:“臣之所以反反復復前來請降,是因為臣覺得君王接受投降,不僅對越國有利,對吳國更加有利,請容許臣把話說完,君王再決定。”
夫差說:“我到是好奇,你能說出什么話來。你說吧?!?p> 范蠡行了一個大禮,說:“君王,你忘了孫武將軍說過的話嗎?孫武說:‘用兵打仗這事只可以暫時用來消滅強敵,而不可以長久地用這種方法解決問題。’越國雖然得罪了吳國,弄出了仇恨,但是,得罪吳國的人已經(jīng)窮途末路了,已經(jīng)反復地請求投降了。整個一個越國都是君王你的了。越王收藏的無數(shù)黃金白銀,無數(shù)寶器珍玩,都貢獻給君王了。那些宮娥美女也都是君王的了。越國貢獻給吳國這么多,要求什么呢?很簡單,只要求君王留下越王一條性命,使越國宗廟得以留存,香火不斷。所以,君王接受投降,得到的經(jīng)濟利益是十分豐厚的。不僅如此,君王接受了投降,仁德的名聲也會傳播天下。稱霸天下,一靠武力,二靠仁德,才能讓天下人口服心服。這個道理,想來君王不會不懂。如果君王一定要發(fā)動大戰(zhàn),窮追猛打,不給越王一點希望,越王就會殺死王后和所有宮女,燒毀宮殿,銷毀所有財寶,或是焚毀,或是扔到江里去。越王手下還有五千兵士,這五千人都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戰(zhàn)斗存活下來的,戰(zhàn)斗力是非常強悍。毫不夸張地說,他們一個人殺死五個吳兵毫不費力。越人敢死,君王你是知道的。這一仗打下來,君王你會白白損失兩萬軍隊,而君王你得到了什么呢?臣冒死把這些話說出來,請君王三思。”
這一番話讓吳王震撼不已,他還真的沒有想這么多。
正當夫差沉吟不語時,忽聽帳外響起巨雷一般怒吼,一個人沖進來,大叫道:“好個范蠡,竟敢花言巧語迷惑君王,看我取你性命!”
那支利劍對準范蠡胸口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