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微風(fēng)郎朗,亂花肆意飄散。皓鑭拍拍小春的手說:“好了,我都懂。我們今天只聊開心的事兒,生辰一定要快快樂樂的?!毙〈狐c(diǎn)著頭淺笑著說:“嗯?!?p> 聊著聊著有侍女來稟告皓鑭說:“王后,太子生病了,吵著要你去看他呢。”皓鑭一緊張還不小心把杯子里的水弄倒了。小春站起來說:“政兒怎么了?”那侍女低著頭說:“不知道,太子就說他生病了,要我來叫王后去太子寢殿?!别╄|和小春趕緊快步出去。
來到太子寢殿,太子躺在榻上閉著眼昏睡著。小春替政兒把脈,一番檢查后小春更加確信政兒在裝病。小春悄悄在皓鑭耳邊說著些什么,皓鑭又好氣又好笑。皓鑭屏退眾人后坐在政兒身邊說:“小春啊,你說此次政兒生病要吃的藥很苦很苦,而且還要連服一個月?對嗎?”小春控制住笑意說:“是啊,這次政兒不僅只能喝極苦極苦的藥,而且還不能吃飴糖和糕點(diǎn)。只有這樣病才能好。”
政兒一下就翻了起來說:“母親,母親,孩兒沒病。春姨,你給母親說我是不是沒病。”小春說:“你是沒病,但你裝病就是說謊,說謊的孩子就不誠實(shí),就要得到懲罰。我就煎幾服藥給你喝喝,看你下次還裝不裝病?!?p> 政兒又說:“母親,春姨,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我只是想找母親過來陪我說說話,母親,自從父王把我?guī)г谏磉吅退黄鹛幚碚?wù),一起習(xí)武射箭,我就好久都沒有見到母親您了。我想母親了,我想母親給我做的桂花糕了。”
皓鑭摸著他的頭說:“政兒,母親知道你現(xiàn)在忙,但你跟著你父王才能學(xué)到知識啊。你父王對你寄予厚望,你要勤奮努力才不會辜負(fù)我們的期望。還有如果你不好好從你父王那里學(xué)習(xí),到時候連成蟜都及不上還怎么做大秦的太子?”
政兒回答說:“我知曉了母親。只是我好久沒見您了,您今晚能陪我嗎?我還想吃你做的桂花糕?!别╄|說:“政兒,你都十一歲了,怎么還要母親陪你睡呀?今天是你春姨的生辰,母親想陪陪你春姨。桂花糕明天母親再給你做,今天天色已完,吃了糖對牙不好。明天白天母親給你做好后再親自給你送來,好嗎?”
政兒向小春說:“春姨,生辰快樂。改日我再送春姨禮物?!闭f完后低下了頭。小春笑了笑說:“皓鑭,今晚你就陪陪政兒吧,我自己一人在你宮里偏殿住,就以前在宮里沒有和你同塌而眠時住的那間,那間房你不是一直都命人打掃著呢的嘛。我知道那間房是你用心為我備的,而且我也十分喜歡那間房的清幽寧靜,倒十分符合我的性情?!?p> 政兒朝小春笑了笑,說:“母親,春姨都說了。而且母親你明天能不能見到我還不一定呢!明日父王要在書房中昭集朝中重臣,我要在一旁理政學(xué)習(xí)。也許都吃不上母親做的桂花糕?!?p> 皓鑭想了想說:“好吧,母親今晚就陪你住。明日給你做的桂花糕我會親自送去書房,反正那不是朝堂,我進(jìn)你父王的書房為你們送點(diǎn)心還是可以的?!闭洪_心地笑了,小春和皓鑭也微笑著。
天色漸晚,雨聲依舊潺潺,春雨貴如油,今年的春雨下的挺好,但愿會有一個好收成,征戰(zhàn)的將士和百姓不會再挨餓。
白仲在回府前秘密聯(lián)合了眾人明日面見王上后要一起彈劾呂不韋。此時白仲在屋內(nèi)坐立不安,他有些擔(dān)心又有些生氣。白仲看著門外的雨,想著不說一聲就走的小春,加上今日那個呂不韋猖狂的樣子便十分生氣,他使勁一摔關(guān)上了門,直接躺在了榻上。白仲想明日進(jìn)宮議事后一定會帶回小春。這一夜,白仲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
小春回到房間,廊外的海棠花花落無聲,庭中一樹桃花落紛飛,那種似仙幻夢的感覺讓小春倍覺孤寂。
小春在房間中坐在了案邊,窗外疏風(fēng)微雨,竹影映在窗前,影子隨風(fēng)舞動,那竹影那雨聲那燭火,襯托得整個房間都是幽靜寧遠(yuǎn)的。小春看著隨風(fēng)搖曳的竹影入了神。她此生喜歡蒲公英也喜歡著竹子,她曾幻想著能和相愛的人住在一片竹林的竹屋里,然后自己在庭院里撒上一片蒲公英的種子,待到開花結(jié)果是又將會是漫天飛舞的蒲絨。然后院子里還會有藥香,偶爾和他帶著那些炮制好的藥去城里替百姓義診。這就是她曾經(jīng)想要的生活,可如今早已不能實(shí)現(xiàn)。
小春不知不覺地流下來眼淚,沒有發(fā)出一絲哭泣聲,只是默默地淌眼淚,眼神無欲而悲愴。在很多人面前她一直表現(xiàn)得很堅強(qiáng),若非觸及心中的底線和最軟的那片地方,她是不會輕易在對方面前流露情感的。能讓她沒有防備的人也許只有皓鑭和已經(jīng)不在的高昊陽了吧,在他們面前她可以盡情地笑盡情地哭。幸甚相知相惜,那是緣分,可一旦錯過便是千古絕恨。
其實(shí)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找不到那個知己。
其實(shí)今日小春在皓鑭面前還是一直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在皓鑭面前流淚,因?yàn)橛械那楦兄凰蝗酥獣员愫?,有的淚只能一人獨(dú)自哽喉,有的憂傷只能自己慟哭。
小軒窗半開著,微風(fēng)吹拂著床幔和簾帳,燈影舞動,竹影婆娑。小春抱著腿蜷縮著倚靠在床榻邊,她想曾經(jīng)在她被趙逸傷害的那段失落的日子里高昊陽對她說過的話,高昊陽蹲著看著憔悴不堪的她說道:“小春,這世間的事若是不相知,那便是無緣,若是相識相知卻又錯過了,那便是遺憾。我不知你和趙逸是否算相知,在我眼里你們其實(shí)就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罷了。你懵懂無知的時候受到威脅傷害了他的母親,但那是你殷家全族的性命啊,幼小的你能怎么選擇?如何選擇都會對你造成極大的傷害。你對他有愧,所以在宮里的日子你一直視他為最親近的人,一直保護(hù)著他,關(guān)心著他,對別人冷冷的,對他卻暖暖的??伤麉s沒有對有你一絲一毫的留情,沒有一點(diǎn)惻隱之心。你是醫(yī)者,如果不是為了更多人的生命,你又怎忍心去毒害別人,那件事一定對你深深造成了傷害,如今趙逸這般待你,你身心也被傷的遍體鱗傷。你的苦你的痛你的悲,我都懂。”
那時的她,淚刷刷地就流了下來。那時的她,遇見了一人懂她愛她的人。
他們后來卻錯失了,長恨至今。她不知他們是否有緣分,有緣為何要讓他的時光這樣短暫,有緣為何又讓自己的往后如此漫長。這樣的有緣是不是就像高昊陽曾經(jīng)說的?這種緣分,只能叫做遺憾。
小春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窗外屋檐的雨滴和搖曳的竹子,聽著颯颯的竹林微風(fēng)和雨打海棠的聲音。良久,她無端想起了窗子的方向是朝向白府的。小春心想:我和白仲算是那種不相知的緣分嗎?不相知能算緣分嗎?也許是算的吧,是那種相識的緣分吧。和他應(yīng)該是緣深情淺吧。只是這淺情人是他?還是我?
夜深了,屋外不知又有多少落花。花開珍貴美好,花落成泥,花期一旦錯過,剩下的只有泥土的香味。這一生究竟要哭多時候回,才能不流淚。這一生又要流多少淚,才能不悲傷。這一生又要多悲傷,才能不再心碎。
那個最懂她最體貼她最愛她的男子為了救她失去了生命,終究天隔一方。一直以來她都在期待中失望,在失望中告別,在告別中堅強(qiáng),所以她早已習(xí)慣了一個人孤獨(dú)地療傷。
她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習(xí)慣了一個人,寧可拒人于千里之外。習(xí)慣了孤獨(dú),如今除了皓鑭之外,寧愿獨(dú)來獨(dú)往??墒桥紶査蚕胍腥伺阍谒砼裕o她溫暖和關(guān)懷。
小春側(cè)身躺在了榻上,淚隨著眼角浸濕了枕頭。窗外落花漫天滿庭,海棠花未眠。眼角眉梢的淚,無人看得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