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穆府,溫歲苑中,越羅帳下。
穆大娘子:“老公,今日怎如此晚歸?”
穆大將軍:“老婆,我同煙兒要去打戰(zhàn)了!”
穆大娘子:“又是吐蕃?”
穆大將軍:“老婆睿智!”
穆大將軍略顯愧色:“明日是中秋,咱闔府好生做節(jié)。翌日,定要啟程!近來,為著葇兒的婚事,你前前后后操持,也是辛苦,為夫與你好生松泛松泛?!彼呎f著邊上下其手。
穆大娘子指尖繞著他的華發(fā),認(rèn)真道:“老公關(guān)愛,我深受了?!彼D了頓,報怨道:“若非茗兒去南詔當(dāng)細(xì)作,指不定她的身世早過了明路。多她這個貼心小棉襖在旁,做節(jié)加倍有趣!”
穆大將軍:“為夫曉得,那表侄女是你的心頭肉。”他邊說邊攬過老婆的肩,寬慰道:“依我看,此番南詔之行做得機(jī)密,且韋公對她十分贊賞?!?p> 穆大娘子會意:“老公,你的意思是?”
穆大將軍:“前由我們出面料理,后有葇兒這位鑫王府的當(dāng)家大娘子,多了重倚仗,茗兒的身份不難澄清。可若是陛下干預(yù),昭示于眾,再賞賜嘉許一番,就不怕有人輕易議論她的好歹,譏笑她是個孤女!”
穆大娘子詫異:“不就當(dāng)個細(xì)作,烹個茶,插朵花的,就扯到領(lǐng)旨謝恩上了?”
穆大將軍:“老婆誒,不是我吹,目今的局勢,沒準(zhǔn)還能撈個鄉(xiāng)君的頭銜,不更硬氣了?”
穆大娘子:“當(dāng)真?”
穆大將軍:“那可不?你當(dāng)我為何急匆匆出征,虧得咱茗兒得手了!”
穆大娘子忙道:“吐蕃跟南詔鬧翻了?”
穆大將軍:“翻了三成!余下的,也算計得盡夠了!”
穆大娘子急道:“怎么翻的三成,與我細(xì)細(xì)分說?!?p> 穆大將軍:“鴿房來信,說是拿什么扎染的氎帕充作給吐蕃贊普的回禮,赤松德贊焉能罷休。再有,尚家二郎同茗兒,與那驍勇的章仇元帥預(yù)備整出抓奸的戲碼,可有的瞧哩?!?p> 穆大娘子:“這丫頭片子,還懂這陰司手段?”
穆大將軍:“可不嘛!不是個好欺負(fù)的主,比你慘死的妹子強(qiáng)多了!”
穆大娘子:“哎,我那妹子心善恪純太過,茗兒想是自小吃慣了苦,遇事方才有股子伶俐,夠上狠勁兒,不是塊任人揉搓的榆木疙瘩!”
穆大將軍:“正理。再有,韋公盤算過,若茗兒成事,吐蕃的青海,獵城二節(jié)度必有動作。為保萬全,為夫需同尚清匯合,抄近道于雟州臺登北谷,旨在伏擊這兩處,斬殺它些良將兵卒,挫挫蠻蕃的銳氣!”
穆大娘子忙問:“那茗兒不日便可折返?”
穆大將軍捏了她一把臉頰:“你著哪門子急???”
穆大娘子作勢甩開他,不悅道:“一個姑娘家,跟著個兒郎出走,好說不好聽??!”
穆大將軍忙道:“煙兒介懷?”
穆大娘子白了他一眼:“換作是我,你敢摸著良心說你不介懷?”
穆大將軍反手將她摟在懷里,哄道:“介懷,介懷!但你也要想想,要沒人家尚府,茗兒活不活得下來還兩說!況乎倆人辦的是正事,這點道理你還不曉得!”
穆大娘子嗔道:“要你充夫子?就你曉大義?”復(fù)又嘆道:“只是心底不落忍。那日興沖沖接人,聽尚大娘子如此分說,因她闔府清貴門風(fēng),兼仁厚為本,老婆我才沒好發(fā)作??尚牡撞浑鯌?yīng)是假的!”
穆大將軍見她動容了,作勢問道:“他倆本就有恩義,復(fù)又夥同著家下人赴南詔,出生入死的,生發(fā)出的濃情厚意,你還沒桿秤?”
穆大娘子嘆道:“也罷,到時就看這孩子自己的想頭了,總不教她受委屈便是!”
穆大將軍香了她一口,笑道:“老婆明智!”
穆大娘子捂著胸前瑞雪,腮紅耳觴。復(fù)又蹙眉:“只是一件,鑫王肖想煙兒做他表家的郎子,你是怎么個主意!”
穆大將軍:“鑫王成親當(dāng)天,那鑫王的表妹,你看著好嗎?”
穆大娘子嫌惡:“薄皮寡相的也罷了,一副黃黃臉,跟沒吃好似的!”
穆大將軍:“模樣呢?何如?”
穆大娘搖頭:“中人之姿,模樣小器得緊,連茗兒的一個零頭都不及。”
穆大將軍:“言談如何?舉止大方不?”
穆大娘子擺手:“說不到兩句話,就嬌喘吁吁,氣息奄奄的?;5萌琐瓮醢阉粼诟蠈B(yǎng)?!?p> 穆大將軍皺眉:“葇兒肯?”
穆大娘子:“不肯能咋地,面上自然是千好萬好地承順,要不然還不落個刻薄妒婦的名聲。將將過府,正是揚美名,立規(guī)矩的時候??稍捳f回來,咱葇兒也是能忍。這幾日,一口一個妹妹的叫著,還時不時拿出體己,三茶六飯金奴銀婢地伺候著。”
穆大將軍:“身子如此不濟(jì),真娶進(jìn)門了,還不成祖宗供著了?”
穆大娘子:“還不止呢!她家里只剩了個老娘,還得了痰癥,據(jù)說平日的用度都摳摳嗦嗦的。你是沒瞧見,成婚那日,一身不時興的織花錦,且針腳粗糙,想是連夜讓婢子匆匆趕制的。她阿耶不是為國捐軀嗎?怎么舉家蕭索至這步田地?”
穆大將軍:“她的死鬼阿耶雖說殉職,但也是因著年邁不聽勸阻,執(zhí)意上的戰(zhàn)場殺敵,反被敵人一刀斬下,還是煙兒廢了老大氣力才撿回個全尸。圣人那一役褒獎了許多,唯獨對他們一家淡淡的,你也就曉得了。”
穆大娘子:“我說呢,要能拿到十足的撫恤,怎么會蕭條至斯。”復(fù)又冷笑:“想來也是那表娘子的主意吧,阿耶的尸首是煙兒保下的,所以要報恩,這才沒死活地要進(jìn)咱家的門,這不是賴人嘛!你早說開了,我就懂了。以我的意思,斷斷不能做親!”
穆大將軍:“那就先拖著唄!只要不議親,等諸事都平服了,再看看煙兒的意思。話說回來,你到底留個心眼子,裙幄宴,花朝,重九,你都別落下,正經(jīng)相看各個世家娘子的品貌,細(xì)細(xì)打聽個頂好的,最好同鑫王也有個利害關(guān)系羈絆的,這樣那表娘子的事就可不了了之了!”
穆大娘子軟了話語:“行吧,可橫看豎看,只怕都不如茗兒合我意!”
穆大將軍:“不若讓煙兒也摻和到南詔境內(nèi)的事故,幾個孩子聚一塊兒謀事,尚家二郎是好,咱家煙兒也不差,就看茗兒的心意?!?p> 穆大娘子稱愿,噗嗤一笑,翻身把他撂倒,旖旎一室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