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彩的晚霞皴染了云邊,燕子略過柳梢,飛進一面面圍起的坊墻,不知尋哪一戶安生。
尚郎看著我抱著那黑瓷壇末茶,兀自吃味。
我曉得他醋勁上頭了,也不打算哄他,先時一次兩次不打緊,次數(shù)多了,以后,比這還出格的事情不就更難回轉(zhuǎn)了。另外,我畢竟駕馭著十歲女娃的身體,跟個少年郎談情說愛,怎么想怎么膈應(yīng)!
武西師父剛在府門前???,文東師父也正好打獵回來。兩人掉了個個兒,文東將獵物并家伙什及馬車拖進去將息,武西躍上馬去,打了個轉(zhuǎn)兒,往西市的方向奔去。
我跟著尚郎回爾湘苑,才進屋子,就見榻上摞了一疊衣裳,還杵著一座寶鈿鑲嵌的酸枝木鏡臺。
“茗兒,你總算是回來了?!?p> 我抬頭看是苒春,忙握著她手,好生問道:“阿姐,這么多衣裳首飾,又是大娘子賞的?”
苒春縷了縷我鬢邊垂下的幾根青絲,喜歡道:“這是穆夫人給你送來的,也送了大娘子好些西域的脂粉,吃食和佩飾。連帶我們這些伺候你的,都得了!”
我愣了愣,有種一朝乍富的心情,兼旁觀雞犬升天的心聲。
榛練見我在屋里,也進來瞧了瞧,“我的小娘子,合著在這兒等我呢!”
我往她便便凸起的大腹上蹭了蹭,這得吃了多少才有的厚實感?。?p> 她也不覺得臊,“趕緊洗洗,主君回府了,點名讓你一同用膳呢!”
我不由哆嗦了一陣,“阿姐,我這束手束腳的,沒的讓人看笑話,就不去了吧?!?p> 榛練朝我背上拍了拍,“我曉得你怯上,不妨事,我跟你阿姐這兩個大婢子擁著你過去。你也別抱怨,還不是你那姨父的侄女的未來夫婿,也就是鑫王,暗地里支會主君,與你照拂一二。這才回的府,便指名兒要瞧你?!?p> 苒春接口道:“不止吧,據(jù)說大娘子已經(jīng)把郎君同茗兒的事兒告于主君知曉,茗兒又是世家小姐出身,想必是相看未來兒媳的吧?”
榛練沒吭聲,仗著勁兒大,不容我反駁,直接把我端到臺面上。
苒春把下首安插的妝匣挨個解鎖,“這是鎏金蚌盒,這三個折枝花紋里盛的是口脂,對應(yīng)檀口,丹唇和絳唇三色。難得的是里頭加了西域的蘇合香,長期涂抹據(jù)說還有潤澤的效用?!?p> 看著我一臉龜毛的神情,她抿嘴笑著說:“曉得你喜素凈,吶,下頭這兩盒柿子花結(jié)銀蚌盒里盛的是唇脂,勾兌了蜂蠟,你的唇色不點也鮮嫩,用這個權(quán)且潤潤,也不枉費了穆夫人的心意?!?p> 后面這句實是怕我不懂周全事故,我抓著她手,扭股糖般撒嬌道:“阿姐為我著想,茗兒知道。”
苒春拂過我滑嫩的面頰,“你是個有分寸的,我不過白囑咐罷了。挨著唇脂的湛藍月白點釉瓷盒里頭,并排著十二根齒玉。”
我插嘴道:“剔牙不都用齒木嗎?”
榛練白了我一眼:“這是用來挑口脂點唇的!”她邊說邊半托著6寸長的西域玻璃瓶,綠黃綠黃的,描補道:“這是大食國的薔薇露,供你早晚潔面,別太省,使勁兒用,不夠還有......”
苒春忙打斷:“你這倒了車的核桃,晚間再細說不得?主君還等著呢!”
我扶額,任憑她倆揉搓,及至換上了出水芙蓉的絳紫襦裙,配的是一色的芙蓉云頭錦履。苒春照舊給我綰了個雙垂髻,一雙白玉蓮紋梳背,俱個簪上。
榛練迫不及待地把另一個匣子解鎖,“這鑲嵌貓眼石的金釧,倒是稀罕?!?p> 看她們躍躍欲試的模樣,我只得說道:“不過是家宴,咱府上一貫清貴,看兩位阿姐的裝扮就知道了。比不得那起子輕狂人家,得了點物事就顯擺出來,倒入了俗套?!?p> 這么一番連帶奴婢夸獎的糖衣裹下,她倆才放棄了給我戴上的念頭。
依著許諾,兩位阿姐簇擁著我過去琳瑯院,我順帶忽悠榛練給我說說主君的事故,她來了興致,從主君的阿爺說起,再說到主君和大娘子的邂逅,接著是郎君阿兄的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