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斗茶也要講究個時間,石當家想了想,走到曲足香案前,正要焚香。
見此情狀,尚琛直道:“店家還是熏香的好,焚香有煙,茗兒瘦弱,哪里擎受得??!”
茗伊心底里咆哮:瘦的人不一定弱!
黑皮郎君:我呸!
黃胖子翻起了白眼,敢跟他家主人叫板,還瘦弱?
文子墨用鼻子深深呼了口氣,估計是酸的。沐涵眼里閃著羨慕的光,婢子能做到這份上,也夠了!
石當家扶額,沒奈何地換上褐彩云紋鏤空香爐,往里添置了幾小塊燒的滾燙的銀骨炭,又取了枚云母片置放在炭火上,注了粒黃豆大小的香稞在云母片上,方才闔上爐蓋。對著眾人道:“香燼,則出湯,未能成者,即為輸家!”
黑皮郎君立馬開火滾爐,挑出散茶中最齊整的部分,并調(diào)配薄荷葉、茱萸和橘皮之流。直等到爐嘴里噴出一股子熱乎氣,才依次將上述的配料投入,待闔上爐蓋,又急忙忙把選定的青瓷荷花式托盞擺開,預備分茶。
對面的茗伊就淡定的多,先是向石當家要了竹篾條,三兩下就把爐身的中間部位給罩得嚴絲合縫。再有就是等水開的功夫,把分到的散茶細細挑揀出細葉、粗枝和碎末。
眼瞅著爐子冒煙了,掀開蓋子,看著水面,直盯著蟹眼已過魚眼生,才將桑皮紙像卷煙似的包著碎茶末,沿著水面四周注入,一手拿著茶匙輕輕攪動。待茶末都被水面吃盡了,才將粗枝投入,最后才是細葉。
在最后一撮香灰沉燼,二人的茶湯也出爐了。不過,黑皮郎君是直接倒進碗里,茗伊則是先把提梁壺續(xù)滿。
小師父看到這里,點頭微笑不語。
請進來喝茶的有一位藍眼睛的,一位黑得比黑皮郎君還高一碼的,一位采買的婦人,再者就是倭國小師父并在場的諸位。
黑皮郎君繼續(xù)傲嬌,“先喝我的!”
沐涵阿姐不服氣,“這是什么道理?”
黑皮郎君,“要是她的不好喝,你們先喝了,澀了口,倒了胃,再喝我的,能品出啥意思?”
茗伊稱意道:“阿姐無須同他對嘴,咱就依了他便是。”
尚琛跟子墨越發(f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烹出來的茶湯定是要趁熱品,涼了跟街邊的涼茶有什么兩樣。
一行人先喝了黑皮郎君的,襯著青瓷碗的茶湯,雖也是綠的,但色澤上欠缺些,稍顯黯淡。經(jīng)過適才的一番對答,茶湯已涼了幾分,沒有茶味,還叫橘皮一流給蓋了七八分。但清涼的薄荷潤過喉吻,也算差強人意了。
走去品評茗伊的,她已將茶湯備好,只是又等量的備了若干碗清水。
藍眼睛和黑炭皮問道,“what?”
茗伊脫口道:“For tasting ,and then the purity is good!”
這兩個人睜著眼睛訝異道,“Can you speak English?”
茗伊后悔不迭,一個棄兒怎么通曉番邦語言,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道:“A little.”
這兩位贊許得點頭,照做了。
顧不得一眾的驚奇,茗伊跟他家郎君說道,“先喝碗清水,洗去口腔里殘留的薄荷橘皮味,再喝我的才算公平?!?p> 漱過水后,方是吃的茶了。
緇素盞配上綠黃的茶湯,黑白綠相間的色調(diào),竟比青瓷碗的更凸顯青翠。且是經(jīng)提梁壺沉淀過了的,沒有半點渣滓灰漬,倒也干凈。
純粹的茶湯,入口雖澀,但旋即在舌苔上化開,甘爽沁香,比起茶餅烹制,卻是別具一格。
看著茗伊瘦弱的骨骼,稚嫩的身形,玉雪的品貌,除黃胖子外的一干人等,都在憧憬,等胖了該多好看??!
黑皮郎君咳嗽了一聲,打斷大家跑題的思路,不滿道:“該分出勝負了吧!”
小師父雙手合十,徐徐走了出來,“女菩薩的茶湯,比你干凈,比你有茶味,比你有顏色,比你有滋味,你徹底敗了!”
語畢,黑皮郎君跳了出來,跑到茗伊跟前,也徑自倒了碗茶湯,一飲而盡。卻如和尚說得那般,沒好氣道:“一個破爐子,有甚稀罕,要一車也有,黃班,我們走!”
看著他們落荒而逃,沐涵阿姐補刀,“早聽人一句勸,何至于此!”
黑皮郎君也沒發(fā)作,因為要回去找他阿娘幫著出氣了,頭個就要從沐涵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