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音仍在沉睡之中，恍惚間聽到門外有鎖鏈震動的聲響。溫燼搖搖她的手臂低聲呢喃：“柳姑娘，有人來了?！?p> 她清醒過來，撫摸余青禾額頭，他的高燒已退，神情舒緩了不少。
只見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闊步走來，神情肅穆。確認三人無事后轉(zhuǎn)身厲聲斥責：“月兒，你怎可如此胡鬧！”
梁畫月神色訕訕：“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們是杜家的人?！?p> “不管是何人，你都不可如此無禮！私自軟禁，這種事要是傳出去，豈不壞了我們梁家的名聲！”中年男子顯然動了氣，梁畫月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
緊隨其后的，是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師父！師娘！”柳尋音輕聲喚道。
溫燼凝神一看，杜若仍是一身紅衣，烏黑長發(fā)綰于腦后，與印象中的大師姐并無太大改變。她身后站著一個氣韻出塵，身著墨青色長衣的中年男子，想來就是柳尋音提過的師父余淡竹。
二人疾步走來，幫余青禾診了診脈，神色放松下來。
“余先生，杜若妹妹。梁杜兩家向來交好，小女不懂事，傷了和氣?！绷菏瞎笆中卸Y：“請你們多擔待?！?p> “無妨，梁兄。只是她如此機靈鬼怪，倒不像你梁衡養(yǎng)出的女兒?！倍湃粜Φ溃D(zhuǎn)身安慰道：“畫月，沒事的。我和你爹從小一起長大，熟悉得很?！?p> “余先生，令公子的傷……”，梁衡緊張地詢問。
“他高燒已退，并無大礙?！庇嗟駥⑶嗪淌直凵系慕疳槺M數(shù)拔出：“只是刀傷沒有毒素，調(diào)養(yǎng)一些時日就好?！?p> 余青禾咳嗽幾聲，醒了過來，面色仍然蒼白如紙，看到眼前的人欣喜道：“爹！娘！”
杜若慈愛地握住余青禾的手：“梁兄，這三個小輩我先帶回去了。改日再來登門拜訪，記得準備最好的綠楊春茶！”
“那是當然。”梁衡爽朗笑答，繼而轉(zhuǎn)身對梁畫月厲聲道：“還不過去攙著！”
梁畫月氣鼓鼓地過去扶，余青禾對姐姐使了個眼色，柳尋音笑著松開了手。全部重量瞬間都倚在了梁畫月身上，一個不穩(wěn)讓她差點跌了個趔趄。
“你！”梁畫月生氣地瞪了余青禾一眼，看了眼神情嚴肅的父親，不敢罵出聲。
“梁大小姐，扶好了啊。”余青禾在她耳邊笑著低聲說道。
他身上的藥材香混合著雨水氣息席卷而來。梁畫月內(nèi)心一動，不知怎得，面上慢慢地漾出一抹紅暈。
幾人回到簫楚門，溫燼只見來來往往的弟子皆身著月白色錦袍，紅線繡著翠竹和蘭草，腰間配著冰青玉簫。待拜見完杜家各位長輩，柳尋音將余青禾安頓好，徑直回廂房休息。不久，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師父？”見余淡竹面有愁容，柳尋音關(guān)上了門：“師父可是有話要說?！?p> 余淡竹坐到桌旁，思忖了很久，方才下定決心般說道：“尋音，我與你師娘這次不辭而別，不只是為了參加簫楚門的掌門交接儀式?！?p> “那……”柳尋音有些疑惑。
“岳父傳信來，說南疆那邊有了你爹的音信，我們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本想著確定了再告訴你，沒想到你們已經(jīng)過來了。一路上還好嗎？累不累？”
“父親？”柳尋音一驚，眼眶發(fā)紅：“是何人傳來的消息，當真可靠？”
“可靠?！庇嗲嗪厅c頭道：“十七年前揚州發(fā)過一場瘟疫，來勢兇猛。那時我出師不久，游歷至此處，便留下來治病救人。恰逢你師娘離開跡雪堂到杜家避風頭，彼此相識。某次行醫(yī)途中遇到一個將死的老婦人，她的孫子圍著她大聲嚎哭。死馬當成活馬醫(yī)，我們當機立斷給她灌了鹿血，不想竟然痊愈了。而后我與你師娘成親，在杜家待了幾年，決定回到桃源鎮(zhèn)?？茨抢蠇D年邁，便給這孩子留了些銀子和地址，讓他若無依無靠便來尋我們。不想那孩子長大之后，進了云寂門?！?p> “云寂門？”柳尋音吃驚道。
“是的，他身上沒有功夫。因為一身市井之氣，容易掩人耳目，云寂門專門派他負責收集江湖消息。不知為何，云寂門也一直在尋找你爹。這孩子接到任務，覺得柳空青這名字眼熟，想起是杜若一直在找的師兄。便攔截了手下的線索，事先給我們來了信?！?p> “南疆。我爹怎么會在那里？”柳尋音疑惑道。
“尚且不知。你爹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若是自由之身，不可能與杜家和你娘斷聯(lián)這么多年，想來當年的失蹤絕不簡單?！?p> 余淡竹見她神色肅穆，聲音一頓：“尋音，你要答應師父，若你執(zhí)意要尋他，中途若有任何危險，必須馬上全身而退?！?p> “是。多謝師父。”柳尋音向余淡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那孩子叫肖沐，到南疆后，你可以憑此信物去找他?！庇嗟襁f給柳尋音一封信。
柳尋音滿是心事，踱步回房。見溫燼端坐在庭院之中，似乎已等待許久，便收住愁容走過去笑道：“溫公子，我?guī)闳ヒ妿熌?。?p> 知道二人定有密事相談，柳尋音待給二人倒完茶，便關(guān)門退了出去。
“大師姐。”溫燼看到杜若雖容顏未改，卻不再似當年那般肆意灑脫，想來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苦楚，眼睛不由一紅。
“阿燼，你長得這么大了。”杜若凄然一笑：“已經(jīng)沒有跡雪堂的大師姐了，以后叫我余夫人吧。”
舊人重逢，卻是相對無言。溫燼低頭取出懷里的紫色錦帛：“余夫人，你可識得此物?！?p> 杜若渾身顫抖：“居然在你這里，我以為……已經(jīng)被云寂門的人拿走了?！?p> “是師姐給我的?！睖貭a說道。
“蘇木？”杜若驚喜道：“是蘇木嗎？她還活著？”
溫燼沉默不語，杜若會意，眼神瞬間黯淡，苦澀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是何物。只知道師父將它視若珍寶。他老人家原想讓我接手跡雪堂，所以給我看過?！?p> “可有交代些其他的話？”
“沒有?！倍湃裘碱^緊鎖：“只說江湖若有異動，便帶它去南疆找唐禹谷主?！?p> “忘憂谷谷主唐禹？”溫燼疑惑問道。這忘憂谷地處南疆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其教眾擅長馴養(yǎng)白狐，并以狐血為引淬煉毒液，殺人于無形。一直都是名門正派眼中的邪教。跡雪堂行事素來光明磊落，以濟世救人為旨，為何會與它扯上聯(lián)系。
“是?！倍湃舸鸬溃骸疤茙椭髋c師父是舊相識了，不過我一直無緣與他相見。阿燼，這錦帛不知有什么秘密，跡雪堂的滅門因它而起。你既帶著它，行事務必小心為上。”
“好。”溫燼鄭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