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上朝,一眾大臣卯時侯于太宣殿。馬車侍從皆留在東華門內。這是宋蕓昨晚向宋明意打聽得來的。
天還未亮,宋蕓起了個大早,同宋明意一同去了大楚皇宮。
“姐,這就是東華門。你是進不去的,你若想等你就在這兒等?!彼蚊饕馓嶂丛\箱指了指宮墻門口的轉角處。
宋蕓站在轉角處,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朝宋明意揮了揮手?!澳闳グ?!我你不用管?!?p> 宋明意將手中的玉牌遞給了看守宮門的守軍,又低頭同那人說了什么,手指往宋蕓這方向指了指,又作了一輯就入宮去了。
直到腿腳酸麻,她蹲也不是站也不是??戳丝垂ぷ魇业臅r鐘已經(jīng)八點半了。她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兩個多小時了。
跺跺腳跳了兩下,太陽照在臉上,凍僵的身體才微微暖和起來。
東華門陸續(xù)有馬車從內駛了出來。宋蕓趕緊站直身子,走到宮門口的大道上,張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過去的馬車。
一輛又一輛,過去了二十幾輛馬車,卻失望極了。都是她不認識的面孔,難道他今日沒有來上朝。
“駕!駕!馭!”身后的馬車猛的停住了,傳來一陣怒罵。“姑娘!你攔住車道做什么!還不趕快讓開?!?p> 宋蕓心灰之際,猛地聽到這個聲音,一轉頭卻欣喜若狂。
“長聽大哥!真的是你!”身后駕著馬車,一臉怒容的分明就是當年跟在袁修文身邊,提著食盒的那個小書童。
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七年,但是他除了體格更加健壯之外,模樣倒沒有幾分變化。
長聽聞言一愣,手里的韁繩也不自覺的松了兩分。眼前的小姑娘,身材嬌小,模樣清麗,笑起來更是甜美婉約。他從早到晚,都跟著丞相大人,何時認識這樣的女子,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長聽大哥!袁大哥可在里面?”宋蕓縮著脖子,強叫了袁修文一聲大哥。
這么一稱呼,不光是長聽好奇了,車內的袁修文也好奇的出了聲。
“長聽,外面所為何事?”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細膩心安。
“大人,長聽也不知道,一位姑娘攔住了去路,好像還認識咱們?!遍L聽轉過頭細細的向車內稟報。
宋蕓死皮賴臉的湊了過去,站在車窗底下仰頭道:“袁大哥,可還記得那臺‘蓮月荷花’?”
老天保佑!他可一定要記得?。∪缃裨尬馁F為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聽說新上任的皇帝對他可是青眼有加。若是攀上了這尊佛,她在昌平的生意也能開的順當點。
車內袁修文雙目一定,蓮月荷花四字教他震驚不已。原來是她!
“長聽,將姑娘請上車來?!痹尬氖栈赝盏挠洃?,連忙吩咐道。
“是,大人。姑娘,請!”長聽扶著宋蕓上了丞相府的馬車。等她進去坐好,長聽一揚馬鞭,馬兒開始行走起來。
好在今日袁修文離開的晚,要不然這么一出讓其他文武百官知道了,又不知道背地里出些什么傳言。不過,他已今非昔比,那些不實的傳言也傷不了他分毫。
“袁大哥!不!丞相大人!”宋蕓彎腰對著袁修文行了一禮,眉眼帶笑。
“你是……那年桃花節(jié)阿益帶在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彪m然是個疑問句,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女大十八變,當年背著大籮筐的小丫頭卻出落成一個清麗溫婉的秀美女子了。
宋蕓點了點頭,腦中也想起了那個紅衣似火的張揚少年了。忍不住開口問道:“大人可有他的消息?”
袁修文一愣,反應過來?!八皇且呀?jīng)……”
宋蕓低著頭,原來袁修文并不清楚當年的情況,他以為沈益已經(jīng)被殺了。只有她知道,沈益被她救了出來,最后獨自離開了,這么多年是生是死,也無從得知了。
“你還是喚我袁大哥吧,無妨!你如何在京城,還去東華門攔我的馬車?”袁修文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教人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感覺不到高興也感覺不到嫌棄。
“我也是剛到京城的,我要在長安街開家鋪子,想請你幫個小小的忙?!彼问|瞇著眼睛,伸出小手指往指甲蓋上比劃了一下。她此時也看不出來現(xiàn)在的袁修文到底和七年前一不一樣,如今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袁修文抬頭看了看車頂,又靜默了片刻,這才轉頭看向宋蕓道:“說來聽聽?!?p> 他還愿意讓她提出要求,看來也不是不可能?!拔业匿佔尤∶扒Ь夐w”,我想請袁大哥幫我提字。當然也不能讓您白提,鋪子里的物件您隨意挑上一件都可以?!?p> “千緣閣?!痹尬泥钪?,腦中又想起當年幫她提著籮筐上七里亭的場景。不自覺的笑了笑,“好啊!何時開張?我寫好讓長聽給你送過去?!?p> 宋蕓靦腆的笑了笑。“這月二十,還有六天。勞煩袁大哥盡快幫我寫好,我還得刻匾呢!”她不經(jīng)意的催促道?;剡^神來怕袁修文生出惱意,又偷偷的抬頭看了看他。見他依舊溫和的笑著,便放下心來。
“嗯,明日就讓長聽給你送去,你將地址告訴與他?!痹尬漠斚聭省K舱f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幫助這么一個只有一面之交的姑娘。他的字豈是這么好求的?但是看她那張笑意如春的臉,他便不自覺的想要幫助她。
“開張那日,我會讓夫人去送點薄禮助興,你且先回去吧?!痹尬牧瞄_了車簾。原來已經(jīng)到了長安街上。
宋蕓心里正驚愕不已,呆愣愣的下了馬車。她原本想著厚臉皮請袁修文那日來參加千緣閣的開張儀式。又怕他身為丞相公務繁忙。哪曾想他自己倒提出來讓他的夫人過來參加開張儀式,真是意外的很。
那日租房子的時候聽冬兒說過,他的夫人可是一位郡主,身份地位也是一等一的,由她來撐場子,也是可喜可賀。
這件事辦的極其完美,宋蕓高興的一路唱著歌回了自家的鋪子。樓梯的白布已經(jīng)裝訂好,汀蘭和曉月正在制作價牌。想必方晰已經(jīng)去書齋替她購置筆墨顏料去了。
“不對,不對!曉月,這里再磨一下,不能有尖角,四角都得磨圓。免得傷了客人的手?!彼问|接過曉月剛剛放下的竹牌又細致的摩擦起來。
“哦,我知道了,蕓姐?!睍栽卤傅男α诵Γ肿ゾo了竹片更加用力的打磨了起來。
宋蕓點了點頭,又看向正在往竹牌寫字的汀蘭?!巴√m,已經(jīng)做了多少個了?”
價格牌是宋蕓要求做的,用竹子制成巴掌大的長形竹牌,上面用朱筆寫上價格,屆時像二十一世紀的珠寶柜一樣明碼標價,錢貨兩訖。
汀蘭回頭看了看地上擺放整齊的竹牌,又轉過身來回道:“已經(jīng)完成了七十九個。按您說的,九十九兩,一百九十九兩,三百八十八兩,五百八十八兩,八百八十兩,九百九十九兩各按比例?!?p> 宋蕓站了起來,繞到那些攤在地上的竹牌旁邊,輕柔的摸著。
“蕓姐,我們到底賣什么啊?這么高的價錢真的有人買嗎?”曉月吐了吐舌,她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十兩銀子呢!不對!她見過,她爹就是十兩銀子將她賣給了徐婆子的。
汀蘭也停下手中的毛筆,“是??!九百九十九兩,我寫的時候手都在打顫呢!”一個四品州官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一百二十兩。
這九百九十九兩,這普通人家算得上天價了。汀蘭心里,也在懷疑這新主子心里到底知不知道價格怎么定,怎么看上去這么不靠譜。
“安啦!九百九十九兩算什么?藝術是無價的,千金難求的。若是有人千金來求,也不足為奇啊!你們也不要大驚小怪的,你要相信我們的東西肯定值得這個價。”
宋蕓噗嗤一笑,不過也不怪她們。因為到今天,她們幾個也不知道她這店里到底是賣什么營生的。自然這價格牌做的也是心慌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