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擺弄著廊外樹枝的影子,光影交錯間搖落了些許淺紅的花瓣。
應(yīng)僮扶著姬曦走在這悠長悠長的廊道上,一邊攙他,一邊紅了眼圈。
姬曦對著他笑了笑,“我沒事兒,就是跪得太久了,膝蓋有點兒酸?!?p> 應(yīng)僮說道:“殿下遠比從前聽話了許多,怎么這會兒又突然被打了?”
姬曦笑道:“我哪有你說得那樣聽話,不就是一頓打而已,我早習慣了?!?p> 應(yīng)僮嘆道,“可是,這一次比從前都打得重些。”
姬曦垂下眼眸,沒有說話,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宮院走去。
光輝燦爛的陽光從空中落下來,姬曜穿過一扇朱紅色的院門,院內(nèi)的杏花正開得浪漫,他朝里屋走了進去,屋內(nèi)熏香撲鼻。
“跪下!”
他聞言便跪了下來。
只見屏風后走出一個身著紅裝,粉面額黃,眼含幽怨,雙眉絞緊的女人,“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凡事不能強出風頭,你為何不聽?”
姬曜垂下眼,答道:“母親要罰就罰吧?!?p> “曜兒!”
她眉頭絞得更緊了,“我們和姬曦他們不一樣,他是太子,而你,只是庶子?!?p> “我知道?!?p> 她嘆了一聲氣,說道:“你既知道,為何還要那樣做?”
姬曜抬起眼,“母親不是常說,我們是兄弟,兄恭弟謙,要相愛相護相幫嗎?更何況曦兒還是為了小王叔,我又怎能眼見他受打?”
她聞言一把抱住他,淌下了眼淚。
“我的好曜兒,可是母親現(xiàn)在只有你了,母親只是一個亡國公主,寄人籬下,唯一的期盼就是你,眼見明日你就舉行冠禮了,若現(xiàn)在惹惱了你父親,像軒兒一樣讓你去到一個見不得人的去處,母親會有多心疼,你可明白?”
姬曜也流下淚,“母親,是曜兒的錯,曜兒再也不做這樣的事了?!?p> 她捧著他的臉,輕輕地擦干他的眼淚,“我的曜兒都長這么大了,轉(zhuǎn)眼就要離開母親了,可是母親好舍不得你走。母親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的曜兒一生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別卷入他們的命運。你會娶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和她有許多的孩子,你要一生都對她好,用一生去愛她,過得喜樂幸福,就足夠了?!?p> 姬曜伸出手抱住她,小聲綴泣著。
“疼嗎?”
她看著他滲出血的后背輕聲問道。
姬曜點了點頭。
突然宮女從外面進來,說道:“夫人,君王讓人給殿下送來了藥?!?p> 一聲聲慘叫劃過天際,姬曦撲在床上一改之前的沉悶,苦叫連天。
“應(yīng)僮,你輕點兒,別擦那么重?!?p> “若你真知道痛,平白無故去惹你父親做什么?”
他床邊坐了一個身穿青綠色綢衫的女人,一彎修長的眉,透著若有還無的英氣,正滿臉心疼的望著他。
姬曦側(cè)身說道,“我哪有平白無故?母親每次都只會怪我。”
她皺著眉嘆氣道:“你父親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下邊的人都說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你父親氣不過才打的你,甚至還連累了人家曜兒?!?p> 姬曦又叫疼起來。
“你又沒破皮,人家曜兒那么聽話,傷得比你還重些,若你以后還不聽話,那曜兒就白替你挨了這頓打?!?p> 姬曦白眼一翻,“他那么聽話,母親干脆認他作兒子好了?!?p> “我倒是想,只怕人家母親也不愿意。”
姬曦笑道,“那就是了,母親只有我這一個兒子,所以得對我好點兒。”
她被他的諢話逗笑,轉(zhuǎn)身去桌上倒了杯水來。
姬曦撲在床上,說道:“母親知道我因為何事被打的嗎?”
她偏過頭,問道:“何事?”
姬曦笑了笑,“因為一個姑娘。”
她笑著把水遞給他,“那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姬曦端著茶杯喝了口水,問道:“天底下難道還有丑姑娘嗎?”
她搖了搖頭,“這我可就不知道了?!?p> 姬曦笑道,“若只因為別人的相貌而去喜歡別人,那天底下相貌好的人那么多,怎么愛得過來呢?母親,你不知道,她從天上落下來的那一刻是什么樣子的,我就算說一輩子的話都形容不盡。”
應(yīng)僮聞言,忍不住輕聲偷笑。
她見此問道:“應(yīng)僮也見過?”
應(yīng)僮收起笑點了點頭。
姬曦轉(zhuǎn)頭看向他,傲嬌浮在臉上,“你笑話我?”
應(yīng)僮連忙起身,“我哪有?只是第一次見殿下這樣,覺得高興罷了。”
她見此笑道,“那我什么時候也能見見這個姑娘?”
姬曦笑道:“母親想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現(xiàn)在得把她藏起來?!?p> “才見了一面,就要將人家藏起來,那一定是個寶貝姑娘了。”
姬軒突然從門外進來笑著說道。
姬曦一見他,有些不知所措。
姬軒進來行過禮,“王后嫂嫂?!?p> 王后笑道,“軒兒來了,那我可放心了,曦兒最聽小王叔的話了,可得幫我好好訓(xùn)他?!?p> 姬軒點了點頭,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又拿過應(yīng)僮手中的藥瓶,應(yīng)僮見此便退了出去。
待他們都走后,姬曦輕聲問道,“曜哥怎么樣了?”
姬軒答道,“比你嚴重些?!?p> 姬曦聞言便垂下眼眸。
姬軒道:“現(xiàn)在知道錯了?”
姬曦搖搖頭,“我沒覺得自己錯了,只是沒想到會連累他?!?p> 姬軒擰開藥瓶,說道:“這我倒要問你了,你若是為了那個姑娘拒婚,尚情有可原,可后面說的,那是什么話?”
姬曦一本正經(jīng)道,“我說的實話?!?p> 姬軒嘆道,“你現(xiàn)在還不懂。”
姬曦道:“我怎么不懂了?我若真娶了澎齊公主,你在北境會怎么樣?”
姬軒一點一點輕輕擦著他后背上的血瘀,說道:“你娶不娶,我在北境都是一樣過的?!?p> 姬曦轉(zhuǎn)過頭看向他,“我若是娶了她,你在北境做的事情都瞞不過平京,我不想讓你連想做的事都沒辦法去做?!?p> 姬軒停下手,疑惑地說道:“我想做的事情?”
姬曦點點頭,“無論你在北境做了什么,我都不會怪你的?!?p> 姬軒皺起眉頭,“這事兒你聽誰說的?”
姬曦看著他答道,“是偷聽先生和司徒公的談話知道的,他說有一個人故意放出了消息,父親很快就會知道的,到那個時候父親一定會和你開戰(zhàn),如果我娶了澎齊公主,他們就會向著平京,北境天氣惡劣,缺衣少食,你會被困死在那兒,我不想你死?!?p> 姬軒聞言握緊藥瓶,喃喃說道:“帶哥。。。。。?!?p> 姬曦一頭霧水的問道,“什么?”
姬軒放下藥瓶,起身說道,“曦兒,我現(xiàn)在有急事,晚點再來看你?!?p> 說完便向門口走去,又突然回過頭,說道:“曦兒,我不會那樣做的,永遠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