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過關(guān)文牒
甫進宮門，便見得我殿中的一眾小仙娥都在太陰殿前跪了滿地。
我皺皺眉，不由問向唯一一抹挺立的背影：“不知她們犯了何錯，卻要叫閣下罰在這里跪著？”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手執(zhí)彈丸，朱服飄逸，靈冠巍峨，翩翩君子猶如丹玉。
原來是輕鴻。
如同靈均、婉琰、昭華、淑離一般，輕鴻他亦是我舅父普化真王手下的主雷九大圣君之一，只不過他以往主晴，且事務(wù)又繁多，一貫居在東華臺天火殿，不常在玉樞府走動，是以我已有百年不曾見過他了。
誰料，再見面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
輕鴻瞧見我，倒未曾驚訝，只含著笑道：“我來玉樞府同天尊稟報些近況，思及多時未見到你，便順路過來看看，不曾想你竟不在太陰殿中，問了仙娥，都說不知。我以為天尊撥她們來照顧你，自當要知道你的來處和去處，而今她們皆一問三不知，可見沒把天尊的吩咐放在心上，更未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p> “圣君冤枉，小仙侍奉殿下多年，向來兢兢業(yè)業(yè)，不敢懈怠。今日之事，委實不是小仙們失職，實在是……是……”
地上，太陰殿的主事仙娥姽婳顫顫出了聲。
我默默藏好袖中的名貼和文牒，打個圓場道：“確實不是她們的過錯，是我避開她們私自去見我母后了。”
天庭的規(guī)矩，各宮之間為保秩序井然，天機不外泄，自來各為其主，不許互相窺探。
玉樞府與飛鸞宮雖然同屬玉清境，我舅舅和我母親亦屬一母同胞所生，可畢竟我母親嫁了出去，如今又領(lǐng)著青帝一職，兩處宮所當然也不能混為一談。
由是我從玉樞府隱身去飛鸞宮，姽婳她們再怎么大膽，也不敢大膽到違背天規(guī)，私自窺伺飛鸞宮。
輕鴻若要因此怪責(zé)她們，的確是冤枉了些。
輕鴻見我如是說，這才抬抬手，示意仙娥們平身，一雙清透的眼睛卻依舊釘在我的臉上：“你去飛鸞宮見青帝陛下做什么？”
我避開他的目光，一面往殿里走，一面道：“沒做什么，我近來甚是思念母后，便去瞧瞧她罷了?！?p> 輕鴻被我甩在身后，未見到他神情如何，不過我想，大抵是不太好看吧。
我知他來這里不是路過，更知方才我隱身去飛鸞宮時，途經(jīng)他的天火殿，必是叫他發(fā)覺了蹤跡，是以他才會突然到太陰殿中尋我。
說來也是奇怪，這神霄宮上下的人，對待別個都不算上心，唯獨對待我可謂面面俱到，事事關(guān)切，但凡我宮中有個風(fēng)吹草動，有時我自己都還不曾發(fā)覺的時候，九大圣君便已有人知曉了。
我想，我大概是被監(jiān)視了。
縱然這個真相我早在幾千年前就已明白，可到如今，看著溫潤如玉的輕鴻也如婉琰她們一樣不請自來且咄咄逼人，我心里仍舊不悅得很。
反觀輕鴻卻仍是一派清和平允，見我進殿，便也跟在我身側(cè)走進來道：“去飛鸞宮倒不必隱身去，你出行在外，總得有一二跟隨，若不然出了差池，誰也擔待不起?！?p> 差池？呵……
我無聲冷笑，干脆站住腳，回眸凝望著他：“本宮貴為上神，深居玉清境，四圍那么多天兵天將，又有那么多眼睛看護，如何能出差池？倒是你們，究竟在怕什么？”
怕到每個人都不愿我離開神霄宮？
許是我頭一次對他這般表露脾氣，輕鴻面色微怔，竟有剎那的恍惚，只是不待我捕捉完全，他卻驀地回過神，失笑著摸摸我的額頭道：“前番聽淑離說，你誤拿了懷夢草，做了個噩夢，想來你是被那噩夢嚇住了，直到今日還沒好嗎？你是神霄宮的帝姬，亦是飛鸞宮唯一的儲君，誰能拿你怎樣？我們怕的也不過是你修為尚淺，便是這三十六重天也不見得能處處護你周全，倒不如留在神霄宮，我們還可保你平安。你若是想出去，待得你過了五萬歲，自然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p> 五萬歲？我至今才一萬八千歲，這般說來，竟還要在神霄宮軟禁三萬兩千年？
我沒好氣的白了輕鴻一眼，他說這話倒不如不說，說了徒給我添堵。
輕鴻被我一個白眼翻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終是見我回來了，估摸著放了心，同我閑話幾句，便借口還要回天火殿處理雜務(wù)，一道煙兒似的就走了。
我眼見那煙消失的無影無跡，方掩上寢殿的朱門，從袖中抽出母后給我的名帖和文牒。
多虧方才我先開了口將輕鴻一軍，未曾引得他繼續(xù)問下去，若不然只怕這帖子瞞不過他的眼睛。
既是瞞不過他，自然也就瞞不過景云、齊光他們了。
母后或許說得動外祖父和舅父，可是景云和齊光務(wù)必還會在我身邊派個眼線的。
倘或當真那樣，我怎好同懷瑾相見，下去七曜摩夷天又有何意趣？
再度收好名帖，我速速的拿了幾件衣服、一些日常用物并一把綠綺琴，籠統(tǒng)收在乾坤袋中，將其縮小墜在腰間。
又從桌案上撕了一張紙，寥寥剪了幾下，見其隱約有我七八分輪廓，遂遞送到嘴邊吹一口仙氣。
那剪紙立時化成人形站起身來，向我拜了一拜，我便叮囑她道：“我走后你盡管在這屋子里睡著，誰來都不見?！?p> “是。”那紙人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松一口氣，照她這個模樣和身上我吐出的那口仙氣，估計能騙過姽婳她們一陣子。
只要我趁著這檔子功夫，能從三十六天去到七曜摩夷天，那時便是叫人發(fā)現(xiàn)這屋子里的“我”是個假的，也不必擔憂了。
誰叫天宮規(guī)矩明確寫著，但凡進入了修煉之地，除非是有修煉之地掌門人的過關(guān)文牒，否則便是三清天尊親來，也開不得修煉之地的山門呢。
我賭的，正是景云、齊光他們拿不到過關(guān)文牒。
畢竟，過關(guān)文牒每逢天官煉習(xí)才會出現(xiàn)一次，且一次皆有定數(shù)，若要再出，就只能等下一批天官煉習(xí)了，而下一次的天官煉習(xí)尚在千年之后。
千百年間，還有什么事完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