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世之謎
“雷將軍,本座命你退后,看護好青甲軍和東海。”我急急喝令一聲,五指如鉤,聲浪激起的波濤形成屏障,瞬時將雷老將軍和一眾青甲軍抵御在了饕餮的血口之外。
“陛下!”屏障之外,雷將軍聲嘶力竭。
我不舍得環(huán)顧四周一眼,轉而抱著號鐘挺身躍進饕餮口中。
這妖物皮如盔甲,刀槍不入,要想滅它,只除非從它內里最柔軟的地方下手。
饕餮乃是上古而生的兇獸,早已通靈,只是被圣獸鎮(zhèn)壓封印多年,未曾幻化成形。
它萬沒想到我會“自投羅網”,乍驚之后,回過神來當即怒吼:“無知小兒,也敢自作聰明!”
腔腹嗡鳴,振聾發(fā)聵,我好不容易在它舌苔上站穩(wěn),抱住了號鐘不停撥動。
是它找死,要來我東海禍亂一方,若在以往遇見我或可忍它一二,而今我卻不能容它傷我百姓和將士分毫。
果不出我所料,口腹是這孽畜的軟肋,被琴聲一傷,登時疼得它左右翻騰,牙關上下緊咬,直恨不得將我嚼碎,啖肉吸髓。
我在它巨齒之間翻飛騰挪,手上卻不敢松懈分毫。
那饕餮被我震得五臟都幾乎錯了位,絲絲血水從口齒之中噴灑出來,它知號鐘威力,不敢再與我硬拼,忍痛張開口:“吾生于上古,區(qū)區(qū)一個小兒,也想殺吾,癡心妄想!”
“我不殺你,你便會殺我百姓,殺我親兵,我別無他法。”我站住腳,他肯安定下來,我自然也肯同他談判幾句,“只除非你離開東海,回你該回的地方去,我便饒了你!”
“饒?嗚哈哈,嗚哈哈……果然是黃口小兒,信口雌黃?!?p> 饕餮仿佛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陣一陣笑個不停,血水順著唇齒留下,襯著他的笑聲,倒是越發(fā)恐怖了。
“老夫活了數(shù)百萬年,從不識求饒二字,倒是你,一會兒可千萬別嚇破膽向老夫求饒!”
“嗤!”我冷笑一聲,甚是不屑,“本座若是膽小,又怎會只身入你腹中。”
“本座?嗚哈哈……本座?黃口小兒,也敢自稱本座,嗚哈哈!”
饕餮舌尖一蜷,笑得越發(fā)大聲,
我忙跳上他的側腮:“大膽孽畜,本座貴為東方之主,豈容你置喙侮辱。你再不速速離去,敢傷我東海生靈分毫,那就休怪本座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就憑你?”饕餮鼻翼輕動,沉聲一哼,幾乎將我從它腮上摔落下去,“老夫雖未幻化成型,可到底活了那么多年,還有什么事是老夫不知道的?小兒,你捫心自問,你算得哪門子的東方之主?”
“你……你胡說什么!”
“老夫胡說?呵,當年你母親隱瞞眾神,與地府魔君暗通款曲私懷有孕,紫虛那老匹夫為掩飾他女兒的丑聞,便將你母親強嫁給太皓,偽造了你的上神身份。”
“一派胡言!”
“老夫可從不胡言,紫虛自以為行事高明,豈知青帝太皓怎會忍下這口氣?早與你母親身邊仙婢茍合,生下了懷瑾,可笑你這個小兒還以為懷瑾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p> “你住口!”
“嗚哈哈,至于你那個夫婿白帝穆清,就更不可提了,若非神霄玉樞府使詐,讓他娶了你,你以為憑你魔君之女出身,能入得了上清境的高門?可憐你們機關算盡,卻不想新婚不久,你的夫婿就轉首無情,貪新忘舊……”
“住口!聽見沒有,本座命你住口!”
“住口?嗚哈哈,小魔女,你可是怕了不成?怕老夫在你的臣民面前揭開你的身世,暴露你掩蓋多年的秘密?若是怕,你便道聲饕餮爺爺饒命,老夫就饒你一回,嗚哈哈……”
“孽畜!”耳聽他口口聲聲,皆是不堪之語,我終是忍無可忍,再次撥動了琴弦。
孰料,饕餮竟不為所動,紅口白牙,仍是一句接著一句:“父君不是你的父君,兄長不是你的兄長,夫婿不是你的夫婿,你這魔女不過是天庭用來桎梏魔界的一顆棋子罷了。而今,你母親以上神之身得償所愿嫁與情人,對外卻道是為蒼生甘心舍己,你這顆棋子放著不僅無益,反生禍端,天庭早欲除之而后快了。”
“只要你死了,天下再無人知你母親瓊琚神女從前的丑事,太皓嫡子懷瑾便會名正言順的登基為青帝,你的夫婿穆清也會如愿娶得自己心愛的女人。”
“若不然,為何神霄玉樞府的援軍遲遲不來,為何你的使女久無回音,為何你的臣子要誑你至此,為何你的夫婿要借走你的兵馬?”
是啊,為何……
為何大哥他們沒有來?
為何母后那邊沒有回音?
為何博學多識的鐘予,會認不出饕餮?
為何身經百戰(zhàn)所向披靡的穆清,會來玉清境借兵?
琴聲亂,琴弦斷,一如我紛雜不穩(wěn)的內心。
耳邊的譏笑聲越發(fā)嘹亮,胸腔的嗡鳴震耳欲聾,一貫輕巧的號鐘,此刻竟似有千斤重。
口中有腥甜的氣息蔓延出來,我眨了眨眼,原本清明的雙目,業(yè)已被猩紅遮蓋了完全。
“小兒,老夫憐你年幼,為人所欺,不忍吃了你,而今老夫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只要你入吾之道,揚吾之威,別說是東海,就是整個玉清境,你若想要,老夫也替你爭了來!”
爭,拿什么爭?
父君不是我的父君,兄長不是我的兄長,夫婿不是我的夫婿,什么都不是我的,我又有什么資格去爭?
“你怎么沒有?”饕餮讀我心聲,循循善誘,“吾知你鎮(zhèn)守東方數(shù)千年,兢兢業(yè)業(yè),從不敢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不知做下多少虧心事,他們利用完你,便棄了你,欠你的數(shù)都數(shù)不清,你不過是拿回你應得的?!?p> 我應得的?
我這一生,應得的東西那么多,豈是說拿就拿得回來的?
五千歲上,父君身死不周山,我沒了父愛。
一萬歲時,外祖母將我從飛鸞宮接到玉樞府,我又失了母愛。
一萬五千歲那年,我于神霄玉樞府階前遇著了懷瑾,從此便成了磨難的開始。
好不容易在一萬九千歲嫁給了穆清,相守不過千年,他卻轉瞬就要去迎娶新人。
“我失去的那么多,你都能幫我拿回來嗎?”
“小兒,他們欺你辱你棄你,便是失去他們又何妨?若老夫助你執(zhí)掌六界,你便知天地之大宇宙之廣,可喜可樂的事遠比你失去的那些有意思多了。小兒,快快入吾之道,脫爾苦海!”
苦?!嗪!嗪o邊……
眼前的猩紅越發(fā)大盛,仿佛滿目開出了彼岸花。
“父君不是你的父君,兄長不是你的兄長,夫婿不是你的夫婿,你這魔女不過是天界用來桎梏魔界的一顆棋子罷了……”
饕餮的話,言猶在耳,青龍玉依舊沉默著懸在頸間,微光閃爍,灼然發(fā)燙。
我抱著號鐘,倍感倦怠,困乏得只想大睡一場,仿佛睡醒了,眼前的一切便都沒有了。
便好像……好像我年幼時拿錯懷夢草,做過的那場大夢。
只是不知,這一回的夢里,會不會有父君?會不會有母后?會不會有懷瑾?會不會有……穆清?
“望舒!”
是誰,是誰在叫我?
“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