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光

　　梁景拙幾步走到拖鞋處，撿起如今電量已經(jīng)耗干的手機，將之揣進兜里。

　　伴著嘩嘩海浪聲，穿上拖鞋，走向沙灘一側(cè)的礁石區(qū)。

　　那里有礁石圍成的水坑，不怕鯊魚襲擊。

　　途中撿了塊卵石，走近礁石，用力摔碎，在碎片中選了塊趁手的。

　　來到水坑邊，刮鱗破肚，取出內(nèi)臟留用，清洗干凈。而后尋了幾根細(xì)枝，將魚穿起，打算火烤。

　　可惜沒有廚具調(diào)料，外加實在是太餓了；否則，四條魚正好清蒸、邊爐、紅燒、干煎走一套。

　　身處內(nèi)陸蜀州的他，很少有機會吃鮮活海魚，這一下子全都用烤的，很有些舍不得。

　　人啊，總是如此，永遠(yuǎn)都不滿足。條件如此，這頓吃了，還不知道有沒有下頓呢。

　　梁景拙自嘲一笑，該生火了。掏出手機，卻是一征。

　　失蹤七八天，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因為聯(lián)系不上自己而報警？

　　“大概是沒有的吧！”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兩年多前送他這臺手機的她，或許會吧？至于現(xiàn)在……這世界與我何干？”

　　嘆了口氣，手機還得砸開，生火需要里面的電池。

　　鋰電池斷路，會過熱燃燒，用它生火十拿九穩(wěn)，比隨緣的鉆木取火靠譜多了。

　　他撿起石頭，砸開手機后殼，小心剝離出電池，將保存著許多美好的手機主板收好，然后提著魚鉆進樹林。

　　先在地上撿了捆樹枝，再從棕櫚樹上扯了把棕櫚毛，這是很好的引火物。

　　找了片樹蔭，席地而坐。

　　把地上的樹葉掃到一邊，扯掉雜草，露出沙質(zhì)地面。刨了個火坑，丟入那塊電池，將手機金屬外殼刺入。

　　不過幾秒，電池上便冒出濃煙，味道刺鼻，他趕緊把棕櫚毛堆在上面。

　　火，很快就起來了！

　　隨后，圍著火坑，插好串上魚的樹枝，烤魚正式開始……

　　一通忙碌，不知不覺，夕陽落霞已將遠(yuǎn)處海天暈染一新。

　　日夜交替，氣溫起伏。

　　驚得海風(fēng)提速，推波助瀾，浪潮一波又一波沖上沙灘，唰唰聲不停。為傍晚的海島，鍍上幾分自然寧靜。

　　隨風(fēng)搖擺的火舌，不時舔舐死不明目的海魚。散發(fā)出蛋白質(zhì)的焦香，讓人不禁口齒生津。

　　餓著肚子等待食物，那感受并不美好。

　　梁景拙咽了口水，伸手把魚移遠(yuǎn)十幾公分，翻了個面插好。

　　便起身向四仰八岔的椰子林走去，他怕再聞這味，會忍不住啃還未熟透的海魚。

　　雖然老祖宗用巖漿助他開啟靈源后，他纖弱身體固然變得強壯許多，可那只是未經(jīng)驗證的鍛體效果，是否成就萬毒不侵之體，還要兩說。

　　至于靠這幾天煉入丹田的那幾縷靈氣，梁景拙實在沒底。他按山洞所藏道法運息調(diào)動它們，試著施展離體法術(shù)。

　　可靈氣穿過皮膚，撞到外界空氣；便如雪入沸水，瞬間不見蹤跡。因此他雖算是非人類的修仙中人，但實際上現(xiàn)在連個小火苗都搓不出來。

　　既然還得等會兒，看不見聞不著，就不會冒險生食。

　　他想到了摘椰子，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椰汁很甜，他喝過那個包裝古樸，廣告生猛的老字號。

　　能充饑，還能用作烤魚調(diào)味。

　　——

　　落日余暉，為椰子葉涂上了一層金黃色澤。海風(fēng)吹動，宛若萬劍飛舞，所向披靡。

　　但這次它遇上一位強敵，梁景拙的臉……

　　梁景拙再次拂開惱人的椰子葉，一手抱緊樹干，另一手使勁擰動G杯大椰子。

　　無法一手掌握的唯一缺點，就是使不上力。

　　胳膊都抬酸了，戰(zhàn)斗良久，終于摘下第三顆椰子，松手隨它掉落。

　　三顆夠了，梁景拙手腳并用，滑下椰子樹，彎腰在草地里找摘落的椰子。

　　一個，兩個……第三個呢？

　　他的視力有恢復(fù)，卻又沒完全恢復(fù)，要找和草地同色的椰子屬實有些困難。

　　他已經(jīng)翻到好幾個自然掉落的空殼椰子了，圍著椰子樹繞了一圈，又發(fā)現(xiàn)一顆藏在樹根的椰子。

　　一步跨近，彎腰撿起。

　　咦，這是啥？

　　梁景拙被嚇得一個哆嗦，閃電般將剛撿起的椰子丟了出去。

　　掉地上的椰子里，突然鉆出一個黑幽幽的硬殼生物，晃晃悠悠朝樹根爬去。

　　看起來好像沒啥威脅，他湊近細(xì)瞧。

　　這東西奇丑無比，有著蝦蟹一般的硬殼。

　　形狀卻跟蝦蟹都不沾邊，反而更像巨大化的蒼蠅，外殼上還有蛇鱗一樣的紋路。

　　椰子蟹，竟然是傳說中鮮美異常的椰子蟹，看大小，至少有三斤。

　　梁景拙幾乎要跳起來，急忙追上，將之按在地上。

　　見其張牙舞爪，為防蟹鰲夾人，將兩只大鉗敲下，方才用手抓起。也不找第三個椰子，一手抓蟹，另一手兜倆椰子，向火坑走去。

　　傍晚微涼的海風(fēng)，似乎吹走了他身處荒島的焦噪。

　　腳步悠悠，倘行在柔軟的沙灘上。

　　還沒走近，已經(jīng)聞到烤魚的濃香，他食指大動，快步上前。放下椰子，伸腳踩住試圖逃跑的椰子蟹，暫時也沒心情料理它。

　　一屁股坐下，立刻伸手抽了支離自己最近的烤魚，湊嘴就啃。

　　燙得他張嘴直呼氣，發(fā)出一陣嘶嘶聲。

　　鮮香，甘甜，回味無窮。

　　可惜沒有調(diào)料，少了些味道，多了一絲魚腥，不然絕對算得上是珍饈了。

　　第二只，他就沒這么著急了，想著用椰汁來調(diào)味。

　　一上手，他就知道，沒有利刃，想喝到椰汁不容易，它的殼不好對付。

　　石頭砸，樹棒敲……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用殺魚時的石刀，加上木棒，適才鉆出了一個洞。

　　不是每一次辛苦，都能獲得回報。天然的椰汁，或許是沒有成熟，或許是天生的就是沒有包裝的甜。

　　用來烤魚，對重口味的蜀郡人來說，還是淡了些，聊勝于無。

　　味雖淡，但人餓了啥吃不下？

　　再加上海魚刺少，梁景拙一陣風(fēng)卷殘云，不到半小時，剩下三條巴掌大小的海魚已經(jīng)進了他的肚子。

　　少說兩三斤魚肉入嘴，他卻只是略有飽腹感，與前幾日情況大相徑庭。

　　那幾日，除了服用老祖宗每日給的一顆白色丹丸，他整整七天滴水不進，粒米未沾，也不睡眠。

　　每天就是巖漿泡澡、石室煉氣，懸崖鍛體循環(huán)往復(fù)，以及日夜不停的學(xué)習(xí)道藏典籍，卻從未感饑餓疲勞。

　　如今老祖宗剛走一天，白色丹丸也剛斷一天。

　　他便被餓得離開山洞，朝自以為的大陸方向進發(fā)，希望回到現(xiàn)代社會。

　　當(dāng)然結(jié)果是大失所望，大陸變小島！

　　那白色小丹丸，難道是傳說中的“辟谷丹”？

　　梁景拙不確定，因為梁神機從不做多余的事，包括命名。他自創(chuàng)的八卦石室、煉氣之法……都沒名字。

　　既然沒吃飽，也沒“辟谷丹”，那就只能對不起可愛的椰子蟹了。

　　本來準(zhǔn)備將椰子蟹留到明天，現(xiàn)在看來它命中注定今日難逃此劫。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朝海面望去，太陽就快要接近天際線了。

　　離天黑不遠(yuǎn)了，他可不想夜宿沙灘，得抓緊時間。

　　趕緊彎腰抓起椰子蟹，收攏魚骨，而后朝礁石區(qū)走去。

　　海岸線上移許多，看來這島漲潮是在黃昏。

　　先結(jié)果了椰子蟹，再用棕櫚毛將它外殼上清理干凈，放到一旁。

　　然后來到一個漲潮前還是獨立水坑的礁石洞，將魚骨和內(nèi)臟綁上石頭扔進去，沉入洞底。

　　這招許多生存節(jié)目用過，總能成功。

　　梁景拙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節(jié)目道具，總之試一試。

　　希望有用，這樣就能有長期的食物來源，他已經(jīng)做好長期流落荒島，獨自修仙的心理準(zhǔn)備。

　　再挑了幾個，布置完成后，便迫不及待提著椰子蟹再次回到火坑。

　　將椰子蟹的幾只蟹腿放到坑旁烘烤，蟹身則丟進火坑無明火的一側(cè)。

　　不一會兒，海蟹特有香味，就傳進了梁景拙的鼻子。

　　蟹身大，還得等一會兒。

　　小孩手腕粗細(xì)的蟹腿卻是已經(jīng)烘熟，用石塊砸裂，里面滿滿的，都是如白玉一般蟹肉。

　　一大口下去，雖然味道比不上梁景拙以前嘗過的大閘蟹，但帶來滿足卻是大閘蟹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

　　吃完四對蟹腿，蟹身熟得差不多了。

　　太燙，一時之間還下不了手！

　　再加上，天色也不晚了，

　　于是梁景用棕櫚葉綁上蟹身，打算打包回山洞當(dāng)宵夜。

　　今早從山洞出發(fā)，東拐西歪，行至沙灘，他估計用了三四個小時。

　　但現(xiàn)在，從沙灘回山洞，梁景拙有信心只用一半時間就能趕到。

　　因為山洞位于島嶼最高的死火山內(nèi)，它就好像一個燈塔，梁景拙無論在島嶼哪里，只要抬頭，就能明辨方向。

　　這也是他今早爬出山洞才知道的。

　　他之前他逃跑失敗，是因為山洞出口露臺外是一個懸崖。

　　但不知何時，山洞出口處的露臺之上，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了一排依附于山壁，崎嶇向上的木梯。

　　每一階木梯，均由三根小腿粗細(xì)的圓木搭成。

　　其中兩根圓木被巨力硬生生打進山體，剩下的一根圓木被橫置鑲鍥于它們之間，由此組成一階階“凵（kǎn）”字形木梯。

　　不用猜，也知道能做到此事的，只有梁景拙那神鬼莫測的曾曾曾祖父。

　　當(dāng)他今早，順著近50米木梯，爬上山頂，看見眼前中間下凹的火山口時。

　　一下子就明白了，老祖宗洞府八卦石室內(nèi)的巖漿從何而來了。

　　曾曾曾祖父，分明是在火山上硬生生開掘出的修行洞府。

　　梁景拙提起蟹身，正要刨沙撲滅火坑，轉(zhuǎn)念一想，又改變了注意。

　　生火不是容易事，目前讓沙灘這邊是唯一的食物產(chǎn)地，保留火種是個好注意。

　　他也不知道具體怎么留，只是聽說可以用悶燒來減緩燃燒。

　　于是將剩下的柴火一股腦扔進火坑，然后用沙子掩埋火坑，只留下幾個拇指粗細(xì)的透氣洞。

　　快速完成后，梁景拙轉(zhuǎn)身便往火山奔去。至于能不能行，他不關(guān)心，盡人事，聽天命。

　　一路上披荊斬棘，速度遠(yuǎn)沒有他想象中的快。直到天黑，他才堪堪從火山北側(cè)緩坡爬上環(huán)形火山頂。

　　在黑夜，攀爬50米險峻木梯向下回到崖壁洞府，是一個嫌命長的選擇。

　　梁景拙俯望島西沙灘，心道要是能像老祖宗一樣能飛，哪還用得著這般顛簸。

　　不過以自己的修行進度，還是修條山道，更現(xiàn)實一些。

　　他最終嘟囔著，放棄今晚回崖洞，剛準(zhǔn)備轉(zhuǎn)頭下山。

　　最后一抹余光，卻瞥見沙灘方向，似有大片火光燃起。

　　是悶燒火坑引起的？

　　可千萬別燒著椰子林，定睛看去。

　　不，那不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