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該出手時就出手
瑞升祥店內(nèi)熙熙攘攘,顧客摩肩接踵,一派生意興隆景像。
店長管發(fā)茂滿臉笑意,眼睛猶如一彎樂滋滋的月牙,一看就是個精明的生意人。
管發(fā)茂是店主管孝儉的遠房侄子,從小跟人學做生意,練就一身經(jīng)營本事。管孝儉近年身體每況日下,便請管發(fā)茂來替他經(jīng)營瑞升祥,同時讓小兒子管文龍跟著學做生意。
好不容易打發(fā)走一位嘮嘮叨叨的的老主顧,管發(fā)茂抽空坐下喝了口茶,茶水滋潤了喉嚨,管發(fā)茂渾身舒坦,長長噓了口氣。
放下茶杯的剎那,管發(fā)茂看見三個體格強壯,滿臉肅殺之氣的漢子大不咧咧走進店門。
三個大塊頭漢子同時出現(xiàn)在店門口,幾乎將店門嚴嚴實實堵住,店里的光線一下黯淡了許多。
中間站著的光頭漢子身高體壯,鷹眼隆鼻,目光炯炯有神,顯得極其強悍精明。此人名叫馬二都,是南京首富高善仁的保鏢頭子。
另外兩人是馬二都的隨從,形銷骨立的瘦子叫于麻子,肥碩豐滿的那位,人稱趙胖。
瑞升祥的顧客以家庭主婦居多,現(xiàn)在突兀闖進三個粗漢,店內(nèi)氣氛頓顯異樣,嘰嘰喳喳的討價還價聲馬上低落了。
管發(fā)茂眉頭一皺,匆忙放下茶杯,起身迎上前去。
幾天前,這三位黑衣漢子已經(jīng)來過一次,提出要重金收購瑞升祥,管發(fā)茂當即予以拒絕。
這些年想收購瑞升祥的人太多了,管孝儉一再表態(tài):瑞升祥是祖?zhèn)骼献痔枺^不出售。
三個黑衣漢子進了店門,大不喇喇直接走到柜臺邊,趙胖拽住一匹綢緞的布頭,一把扯出半米多長,在手中胡亂揉搓幾下,往柜臺一扔,粗氣大嗓喊道:“這什么貨色?皺皺巴巴的垃圾貨,假冒偽劣,以次充好!”
于麻子更是來勁,撩起一段上好的布料,直接往上吐口唾沫,罵罵咧咧說:“這什么破爛玩意?見水就掉色啊。這瑞升祥怎么盡賣假貨!”
碼放整齊的布匹,被這三人翻得凌亂不堪,柜臺上亂七八糟堆滿了被他們拉扯開的布料。
三個蠻漢進門便擺出流氓無賴的架勢,明顯是來砸場子的,店里的顧客見狀,紛紛放下手里挑選的布料,四散而去。
管發(fā)茂有些緊張,急忙迎上前去,微微鞠躬作揖說:“三位爺來啦,歡迎歡迎。”
馬二都摘下墨鏡,冷冷看著管發(fā)茂:“哦,這不是管店頭嘛,你還認得我呀?!?p> 管發(fā)茂微微躬身道:“當然,當然。三位爺再次光臨,不勝榮幸。請隨便看看。今天有上好的蘇州織錦上貨,我給三位爺選選?價格嘛,絕對優(yōu)惠?!?p> 馬二都一臉不屑說:“你這破布,送給我都不要!今日登門,你知道我來干什么嗎?”
“這個,這個......哈哈,我還真不知道先生有何貴干。三位爺有話好說,請先坐下喝杯茶?!?p> 馬二都冷冷問道:“這店怎么賣,你們商量好了嗎?”
“先生,瑞升祥是百年老店,我們真沒有出售的打算?!?p> 管發(fā)茂滿臉堆笑,言語里并不掩飾百年老店的驕傲。
馬二都臉一沉,說道:“百年老店怎么了?哼,我就看上你這個百年老店了,你說咋辦?”
管發(fā)茂笑容可掬,躬身作揖道:“管家好幾代人都依賴瑞升祥生活,這店真得不打算出售,請這位爺多多見諒?!?p> 馬二都又將墨鏡戴上,惡聲惡氣說道:“這店我們是要定了,你們要是識相,趕緊把這事辦了,免得大家撕破臉,對誰都不好。”
管發(fā)茂從懷里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畢恭畢敬遞給馬二都,強作歡顏說道:“嘿嘿,生意嘛,總得你情我愿吧。來來來,先抽支煙,坐下慢慢聊?!?p> 馬二都大喇喇接過香煙,管發(fā)茂趕緊湊上前,劃著手里火柴,想給光頭漢子點煙。
馬二都并不搭理管發(fā)茂的殷勤,用拇指和食指將香煙輕輕一碾,香煙立刻變成了碎末,從指間紛紛揚揚散落一地。
“您這是......”管發(fā)茂拿著火柴的手僵在半空里。
馬二都不等管發(fā)茂回過神,一只手倏忽閃過,管發(fā)茂手中火苗冉冉的火柴,已經(jīng)魔術般轉(zhuǎn)到馬二都兩指間。
店員們紛紛停下手中活計,驚恐地打量著三位不速之客。
賬房先生王爾德嚇得直打哆嗦,大氣不敢出一聲,蜷縮在收銀臺后的圈椅里瑟瑟發(fā)抖,只露出半個腦袋和一雙驚懼不安的眼睛,緊張注視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馬二都看一眼手中的火柴棍,譏諷道:“管店頭,布店怎么可以隨意用火呢?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嘛?!?p> 說罷,將兩指間燃燒的火柴,輕輕放在身旁一匹綢緞上,綢緞上瞬間出現(xiàn)黑色的焦痕,冉冉升起一縷青煙。
管發(fā)茂一臉驚慌,轉(zhuǎn)身操起剛才喝水的茶杯,大呼小叫直撲火苗搖曳的綢緞。
于麻子跨前一步,擋住管發(fā)茂救火的去路,笑道:“干嘛啊,火是你自己點的?!?p> 管發(fā)茂氣得語無倫次:“你,你,唉......”
這時,一個漢子跳將過來,搶在管發(fā)茂身前,直逼擋道的于麻子。
那人用右肩膀用力撞向于麻子,于麻子“哎喲”一聲,往后踉踉蹌蹌連退幾步,好不容易站穩(wěn)身子。
那人并不停頓,緊緊搶前一步,朝著于麻子胸口猛推一掌,于麻子站立不穩(wěn),往后一仰,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那人隨即反轉(zhuǎn)身體,揚手拍向火苗乍起的綢緞,火苗頃刻熄滅,留下一縷余煙。
于麻子來個鯉魚打挺,穩(wěn)穩(wěn)躍起,隨即擺出一個進攻架勢,意欲反撲。
馬二都瞥一眼瘦子,知道他不是那人的對手,輕咳一聲,擺擺手。
于麻子只好悶“哼”一聲,收起架勢。
馬二都冷眼盯住著斜刺里殺出的小伙子,沉聲問道:“你是什么人?”
年輕漢子使勁拍去手中的灰燼,怒目圓睜,直視馬二都說:“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管文龍,你想怎么樣?”
“哦,原來是管家的二公子啊,身手不錯嘛,跟誰練得這兩手呀?”
“你管不著!”
管文龍怒氣沖沖盯著馬二都,目光里飽含挑釁爭鋒的狠勁兒。
這時又聽得店門外有人大聲怒喝:“狗日的,想砸店沒那么容易,看看老子手里的刀答應不答應!”
隨著喊聲,店小二王貴手持一把菜刀從門外沖進來,一副急紅眼的樣子。
王貴原本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有天清晨,瑞升祥老板管孝儉打開店門,發(fā)現(xiàn)王貴蜷縮在店門邊,凍得瑟瑟發(fā)抖,就讓店員抬進后院,灌了姜湯,蒙著棉被昏睡半日,才得以清醒;管孝儉可憐王貴無爹無媽,就留在店里當了學徒。
此刻,管家老店有難,王貴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拼命也要拼個你死我活。
馬二都見王貴出來挑戰(zhàn),絲毫沒把這個半大小子放在眼里。
趙胖更是一臉蔑視,大不咧咧迎上前,說道:“呵呵,哪來這么個龜孫,來,爺爺幫你早早投胎去?!?p> 管發(fā)茂趕緊上前雙臂抱住王貴,朝王貴呵斥一聲。
王貴憋紅了臉,想要掙脫管發(fā)茂的雙臂;管發(fā)茂再次沉聲一吼,王貴才安靜下來。
管發(fā)茂伏在王貴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順手下了王貴手里的菜刀。
王貴恨恨瞪一眼馬二都,憤然扭頭便走,一溜煙兒消失在店門之外。
管發(fā)茂把菜刀“咣當”一聲扔到墻角,對著馬二都連連作揖:“好漢息怒,小孩子不懂事,有事好商量,好商量?!?p> 馬二都顧不上搭理管發(fā)茂,看著管文龍說:“小子,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崽娃子,就不要瞎摻和了?!?p> “瑞升祥是管家的店,我是管家的人,今天還偏就要摻和一下?!?p> 光頭漢子撇撇嘴,說道:“嘿,你個崽娃子口茬蠻硬。那好,瑞升祥怎么賣,你來開個價。”
管文龍干脆利落說道:“瑞升祥沒價,不賣!你們趕緊走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p> 馬二都發(fā)出一陣爆笑:“哈哈哈,崽娃子說話還蠻沖嘛。瑞升祥賣不賣,不是你個崽娃子說了算的?!?p> 馬二都一邊說話,一邊伸出手,想倚老賣老拍拍管文龍的肩膀,意在緩和一下氣氛。
管文龍?zhí)忠粨?,猛然將馬二都伸過來的手撥開。
這個抵擋的動作顯然冒犯了馬二都,光頭漢子臉上騰起一抹醬紫色,只見他眼中兇光一閃,疾速伸出左手,在管文龍右肩處虛晃一下,似乎要去拍管文龍的右肩。
待管文龍?zhí)值謸踔畷r,馬二都左手倏忽一縮,右手剎那間已經(jīng)重重拍在了管文龍左肩上。
這一拍勢大力沉,管文龍身體不由斜晃一下,左肩膀已被馬二都右手緊緊鉗住。
好在管文龍反應極快,在左肩被控住的瞬間,一個掃堂腿,向馬二都下路踢去。
馬二都似乎早有提防,雙腿輕捷閃過,化解了管文龍下路攻擊,趁管文龍尚未站穩(wěn)之際,馬二都鉗住管文龍左肩的手順勢下滑,緊緊攥住了管文龍的胳膊,將其左臂往后一擰,管文龍不由彎下身子,馬二都順勢將胳膊肘頂在管文龍的后頸部。
馬二都徹底控制了管文龍,他只要肘擊管文龍的后頸部,管文龍即刻就會轟然倒下。
馬二都冷笑道:“崽娃子,就你這兩下,也敢跟爺叫板?快叫聲爺爺,否則別怪我下手狠了!”
管文龍大怒,急欲掙脫光頭漢子的控制,無奈自己的胳膊被馬二都死死擰住,怎么也使不上力量。
管發(fā)茂趕緊上前勸道:“好漢息怒,有事可以商量嘛,千萬不要傷了我家公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馬二都勃然大怒,望著管發(fā)茂怒道:“說好話你們聽不進去,偏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來啊,看誰還想上來練練?”
幾個店伙計躲在墻旮旯里瑟瑟發(fā)抖,沒有一個敢上前叫板陪練。
“這位先生手下留情,請多原諒,是我們不好,買賣不成仁義在,別傷了和氣啊?!?p> 管發(fā)茂一時手足無措,生怕馬二都手上使勁,傷了管文龍,只好忙不迭賠不是。
這時有人冷冷說道:“一個小小的布店,犯得著這樣大動干戈嗎?”
眾人聞聲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頎長,面容鎮(zhèn)靜的年輕人走進店門。
管發(fā)茂喜不自禁大聲叫道:“文標,你可回來了,太好了!”
管文標神色冷峻走到馬二都面前,凝視著馬二都的眼睛。
馬二都也冷冷盯著管文標,雙方眼神充滿敵意,互不相讓。
馬二都冷冷問道:“你是管家大公子管文標?”
管文標并不回應馬二都問話,說道:“放開他?!?p> 馬二都擰住管文龍并不松開,問道:“你是在命令我?”
管文標再次警告:“松手!聽見沒有?”
馬二都本想放脫管文龍,見管文標加重了語氣,即刻產(chǎn)生逆反心理,控制管文龍的手非但沒有松開的意思,反而攥得更緊,輕蔑笑道:“好大口氣!你家這小子不懂規(guī)矩,我正想替你爹修理一下。子不教,父之過......”
馬二都話音未落,管文標猛然一記勾拳,重重打在馬二都的臉頰上。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馬二都“嗷”得一聲慘叫,一下松開了管文龍的胳膊,連連退后三步,捂住火辣辣的臉頰,一臉懵懂,瞪大眼睛望著管文標。
這小子打我?這小子吃了豹子膽,敢打我的臉?
管文標不等馬二都做出回應,猛然搶前一步,緊接著狠狠一記直拳,直搗馬二都面門,只聽得又是“嘭”的一聲,馬二都往后一晃,轟然倒在地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先下手為強!
打架秘訣僅此而已。
管文標自小拜師練功,留法期間又加入格斗俱樂部,練習過幾年自由搏擊,古代中國功夫加上現(xiàn)代自由搏擊,打翻一個蠻漢,并不是什么難事。
呃,問題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咋就這么不經(jīng)打呢?
于麻子和趙胖互相對視一眼,也是震驚不已:馬二都的功夫平日看起來十分了得,今天怎么毫無招架之力,讓人兩拳就給放翻了?
他倆不約而同擺出進攻架勢,誰也不主動上前發(fā)起攻擊,以免遭遇和馬二都一樣的待遇。
馬二都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幾口粗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陰森森望著管文標,嘴里嘟囔著:“喝酒不打架,打架不喝酒,今天老子喝了酒,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咱們改日再比個高低?!?p> 話音才落,馬二都猛然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槍口直指管文標。
這時,門外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幾個警察呼啦一下沖進門來。
“干什么干什么!我看看誰敢在這里鬧事!”
一個身形高大的警察手持駁殼槍走進店門,店小二王貴緊隨其后,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
李警長大名叫李名祿,平日和管發(fā)茂交情極好,管發(fā)茂平日沒少給這位警長上貢,目的就是關鍵時候,能夠得到李警長的庇護。
李警長手握駁殼槍,晃著膀子走到馬二都跟前,橫了馬二都一眼:“呵呵,怎么著,光天化日之下想殺人啊。”
馬二都見警察來了,抹一把臉上的血跡,不慌不忙將手槍插在腰里,面無表情說道:“長官,我們是來談生意的?!?p> 李名祿斜視著光頭漢子,說道:“別跟我來這個,有這樣談生意嗎?”
馬二都泰然自若地整理一下衣襟,雖然臉上掛了花,但并不慌亂,一副毫無懼色的樣子。
李名祿雙手背在身后,肚子威嚴一挺,很不耐煩地看著馬二都:“你,干嘛的?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這是百年老字號,切,這里是你們?nèi)鲆暗牡胤絾???p> 馬二都冷眼望著李名祿,并不答話。
李名祿勃然變色,眼睛瞪得溜圓,暴怒道:“咦,你眼珠子瞪誰呢?不服氣是不是?你再橫一下眼睛試試!”
馬二都冷笑道:“長官,我們談生意也犯法嗎?”
李名祿粗暴地揮揮手:“談你媽個×!弟兄們,把這三個壞慫給我?guī)ё摺!?p> 警察們忽地一下持槍逼近,將馬二都等人緊緊圍住。
于麻子和趙胖反應敏捷,兩人“唰”地抽出手槍,兩支槍同時指向李名祿的腦殼。
周垣亨
兩章合并為一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