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云深處:八十年代篇:29
從小到大,海平一直都保持著每天早起和練形體的習(xí)慣。即使是大冷天或節(jié)假日,也都如此。她的身材因此保持得十分苗條和柔韌。這天一早,她剛在自家院子里做完一套形體練習(xí),她發(fā)現(xiàn)院門口有個人在探頭探腦。海平有些不悅,她以為是有什么人在偷窺。她走出去一看,院門口站著的是個女孩。只見她圓圓的臉上戴著一副眼鏡,眼鏡后面的一雙大眼閃著靈活聰慧的光芒。也許是天氣冷,又或許是她剛剛急速地運動過,她的臉色俳紅,胸口急速起伏著喘著氣。
海平迅速地上下打量了幾眼女孩,皺著眉問道:“你找誰?”
女孩正是謙瑾。她之前和海安約好一起去給育紅中學(xué)的老師拜年。因為沒有約具體的時間,謙瑾心急,一早就過來了。
雖然謙瑾從小就看過海平在舞臺上表演,可是真正這么近距離地接觸海平,謙瑾還是第一次。她不自覺地睜圓了眼睛仔細看著海平,眼光不免無所顧忌。她的心里更暗暗地驚嘆海平渾身散發(fā)出的高雅和美麗。
海平見謙瑾一味地看著自己不說話,心中不免警惕起來。她提高了聲調(diào),再次問道:“你到底要找誰?沒事請走開!”
謙瑾這才回過神來,卻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說:“我認識你,你是海安的姐姐,我去中山紀念堂看過你演出呢?!彼姾F讲粸樗鶆拥臉幼樱蝗幌肫鹱约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連忙又解釋道:“我叫王謙瑾。是海安的同學(xué)。我們今天一起去給老師拜年。”
海平再次皺了皺眉,她不知為何,對眼前這個女孩印象不好。也許是她說的話,也許是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總之,她不喜歡這個叫謙瑾的女孩。
她讓謙瑾在院門口等著,自己去叫海安。
海安才剛起床。見到海平一身練功服的打扮,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羨慕地說道:“姐,你又一早起床練功呵?不愧是個自覺的好同志,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海平譏諷地說道:“這是因為你對自己的要求實在太低啦!你看你這個懶樣,你同學(xué)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沒起床!”
海安聽了此話,著急起來,說:“是嗎?你沒騙我吧?”
“我才懶得騙你,外面有個人叫什么,王謙瑾?說和你一起去給老師拜年?!焙F揭姾0布敝词胍x開,她倚在浴室的門口攔住了他,追問道:“海安,告訴我老實話,這個王謙瑾真的是你同學(xué)嗎?”
“那當(dāng)然。”海安匆匆地刷牙洗臉,無心和海平多做解釋。
海平兩手抱在胸前,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樣子,盯著海安,說:“是嗎?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平常都是和大院里的男孩子來往,什么時候有這么熟的女同學(xué)?她還說看過我演出。你什么時候帶她看我的演出的?快說老實話,不然我告訴媽,說你早戀?!?p> 海安做了個鬼臉,語氣夸張地說:“姐,你嚇?biāo)牢伊?。你去告訴媽吧。她不準我在外地找對象,要是聽說我在廣州有女朋友,沒準還要夸我呢?可惜呀,我和王謙瑾就是普通同學(xué)。”
“你說的當(dāng)真?”海平有些半信半疑,又問到:“你那么多要好的同學(xué),為啥就和她一起去給老師拜年?”
“嗨,還不是因為大院的同學(xué)里,只有我和她考上大學(xué)了唄。我們還約了其他同學(xué)呢,都是考上大學(xué)的。”海安一副驕傲的神情看著海平,故意氣她說:“我猜你那個男朋友周書華也約了某些同學(xué)去給老師拜年,不過沒敢叫你。”
海平知道他在暗諷自己沒能考上大學(xué)。她不禁生氣地在海安頭上拍了一巴掌,說:“別那么得意,不就是考上大學(xué)了嗎?有啥了不起的!”
海安嬉皮笑臉地說:“沒啥了不起,真沒啥了不起。我嘛,就是去給老師拜年而已。梁海平同志你還有什么指示嗎?”
“去去。趕緊給我滾?!焙F娇扌Σ坏玫負]著手趕他走,并說:“我可警告你,別和我?;ㄕ?。你要是找女朋友,不準瞞著我?!?p> 海安此時已經(jīng)準備出門了,聽到此話,回了一句:“唉喲,找女朋友這事嘛,一定得瞞著你!”說完,沒等海平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一溜煙地跑走了。
海安跑出院門,草草地招呼謙瑾,忙不迭地騎車出發(fā)。謙瑾注意到海安略為狼狽的樣子,聯(lián)想到之前海平的反應(yīng),于是小心地試探著問道:“你姐是不是和你說我來著?”
海安心內(nèi)稱奇,不知道謙瑾是如何猜到海平和自己的對話的。他當(dāng)然不會告訴謙瑾海平對自己說了什么,因而一口否認到:“沒有。說你干嗎?”
謙瑾從小善于察言觀色。早上和海平的偶遇,她看得出海平對自己懷有疑問,所以猜測海平一定會追問海安關(guān)于自己的來歷的。她雖然不知道海平到底對海安說了自己什么,但從海安一口否認這點來看,謙瑾內(nèi)心里幾乎馬上就確認了一點,那就是海平一定是對海安說了什么對自己不利的話的。海安當(dāng)然是為了避免尷尬,所以干脆否認??墒沁@樣一來,謙瑾未免心生煩惱,內(nèi)心里琢磨著自己到底哪里惹到海平了。
兩人各自騎著自行車,一路上,海安見謙瑾沉默著不出聲,便有意要引謙瑾說話,他打趣道:“怎么,上大學(xué)不到一年,你學(xué)起深沉來了?”
聽到海安這話,謙瑾突然想起之前逛花街時海安講的關(guān)于湖南霧太大的故事,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說:“那你呢?上大學(xué)不到一年,學(xué)會編故事了。你那什么人頭浮在大霧上面的故事,我妹整整笑了三天?!?p> 海安撓了撓頭,“嗬嗬”了兩聲,說:“嗨,那算什么。我再給你講一個笑話吧。你不知道,我們學(xué)校宿舍冬天的時候那叫一個冷。睡在我上鋪的同學(xué),叫李學(xué)軍。這小子,晚上睡覺特別不老實,把被子給踢了。然后,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呢,突然在床上大叫,說:哎呀!我的腳怎么沒了!我被他給嚇醒了,伸出頭向上一看,我靠,看見一個長毛的大蘿卜掛在我頭上。原來是這家伙的腳,因為凍僵了沒知覺,就以為腳沒了。”
他話音未落,騎在單車上的謙瑾笑得一個踉蹌,差點沒從單車上掉下來。她笑得邊咳嗽邊把單車停在路邊,彎著腰好一通笑。她想說什么卻笑得說不出來。好不容易停住了之后,謙瑾手指點著對海安說:“你這想象力也是太沒譜了:長毛的大蘿卜!有這形狀的蘿卜嗎?”
“我那不是沒睡醒嗎?我被他那聲大叫給嚇的暈暈乎乎的。睜開眼后我看到的東西的第一印象:白色的長圓形的,像是個大蘿卜。我心里還納悶著呢,怎么這蘿卜上面長著毛呢?”
看到海安一本正經(jīng)地樣子。謙瑾剛剛?cè)套〉男τ秩滩蛔×耍灾列Υ人云饋?。她一只手扶著單車,一只手撫著腹部,因為笑得氣都喘不上來了,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地:“海安,你真不愧是屬兔子的。我服了你了。我真服了你了?!?p> 之前,因為海平的原因,謙瑾有些郁悶。如今被海安這么一打岔,之前的不快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情緒變得開朗了許多,變得又說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