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亂世,民生困苦,店老板已經(jīng)很久沒做成什么大生意,接銀票的手都顫抖了。他又仔細看了看那銀票,見是貨真價實的“大通”銀票,額數(shù)正好一千二百兩,更加激動不已。這么多年來,他幾乎沒碰到過這么爽快的客人,于是趕緊包了項鏈遞給公孫龍。
公孫龍把項鏈往懷里一揣,還沒等店老板說幾句客套話,就已出了珠寶店大門。他又看了一眼天色,又好像在辨別方向,然后往街邊一條黑暗的小巷子一閃身,急急的朝城南方向走去。
走過一條又一條巷子,直到房屋越來越少,路上也幾乎見不到什么人影,公孫龍才把腳步放慢下來。再向前走一會兒,前面田地邊出現(xiàn)了一棟暗乎乎大宅院,他停下腳步仔細看了看,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
用手摸了一下懷中項鏈,公孫龍嘴角邊又泛起一絲微笑,細聲自語道:“我應該沒來遲吧?!比缓笳归_絕妙輕功飛掠上前,騰身躍過那房屋圍墻,輕飄飄地落在了圍墻里邊的院子里。
黑暗中只聽見一聲嬌媚的輕笑聲響起,然后一個窈窕豐滿的女子身影在屋里面閃出來。
公孫龍大喜,幾步跨上前,低聲道:“燕妹,原來你早已來了!”
那女子也低聲道:“公孫大哥,我也是剛到不久。”熹微的夜光照在她嫵媚艷麗的臉上,卻不正是柳飛燕?
公孫龍一手脫掉帽子,一手拉住柳飛燕的手,道:“燕妹,你怎會約我在這里見面啊,這里好不偏僻,我剛才幾乎要找不到了?!?p> 柳飛燕低聲笑道:“越偏僻才越安全啊。要不然被人發(fā)現(xiàn)……”
公孫龍道:“這倒也是。只是這是哪里呀,怎么會有這么一棟空房子沒人?。俊?p> 柳飛燕拉住公孫龍向屋里面走去,直到來到一處隱蔽的回廊停下來,說道:“我也是前不久無意發(fā)現(xiàn)這棟空房子的。據(jù)我查問所知,這棟屋子本是朝中一個當官的人建的,后來他們舉家搬走,幾乎沒再回來住過,這房子也就一直閑置在這里了?!?p> 公孫龍看了看外面靜悄悄的環(huán)境,道:“這倒是個好地方,特別是在夜晚,一般人看這里暗摸摸的,肯定連走近都沒膽量走近這里?!?p> 柳飛燕嬉笑道:“沒錯,世人最怕鬼魂,特別是在偏僻隱蔽的地方……其實明明什么都沒有,卻硬是自己把自己給嚇到了?!?p> 公孫龍想起出來時買的翡翠項鏈,忙掏出來遞給柳飛燕,道:“來,燕妹,這是我給你買的首飾,你看喜不喜歡?”
夜光下,那串翡翠項鏈閃著華麗誘人的光彩,把柳飛燕眼睛都照亮了。柳飛燕欣喜若狂,顫聲道:“公孫……公孫大哥,你干么……干么買這么貴重的東西啊!”
公孫龍道:“也沒多貴……嗯,只要你喜歡就好!”
柳飛燕顫抖著手戴上項鏈,輕聲道:“公孫大哥,我是喜愛的很。不過你要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可不是貪圖你的財物……”
公孫龍用力握住柳飛燕的手,道:“燕妹,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看重我這個人才……”輕輕吁了口氣,接道:“不過你不用過意不去,我也是因為最近發(fā)了一點意外之財才買的。只是楊兄弟哪天發(fā)現(xiàn)你多了這串項鏈,那可要怎么說啊?”
柳飛燕道:“公孫大哥這你放心,我可以說是在寒劍山莊偷偷截到手的。”反過手拉住公孫龍一只手,又道:“公孫大哥,跟我來,我?guī)闳タ匆粋€地方?!?p> 公孫龍順從地由那只溫軟柔膩的玉手拉著向前走。拐了兩個屋角后,柳飛燕伸手推開一間房門,然后又在黑暗中摸索著點亮了房里的一盞油燈。剎那間,整個房間景象都展現(xiàn)在了公孫龍眼前。
公孫龍臉現(xiàn)驚喜之色,叫道:“天哪,燕妹,你居然布置了這么一間漂亮的房間!”
原來這個房間竟被柳飛燕布置成一間溫馨華麗的臥房,不但桌子椅子、床鋪被子一應俱全,甚至連蚊帳都掛了上去。柳飛燕暈生雙頰,嬌羞無限,道:“公孫大哥,以后只要我們沒到外邊去,那我們每天晚上都來這里相見……好不好?”
“當然好?。 惫珜O龍激動不已,一把抱住柳飛燕,“燕妹,你可知道這兩天沒和你單獨相見,我都要……”
然而,就在這時——“哼!”
屋子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清晰的冷哼聲!
這絕對無異于晴天霹靂!屋內(nèi)一男一女再也想不到在這么偏僻的地方幽會還會被發(fā)現(xiàn),俱都臉色大變。公孫龍呆了呆,一把推開柳飛燕,“噗”地吹滅了油燈,疾步向院子外面飛閃而出。
可等到他們一前一后來到院子里,放眼四顧,卻只見樹影森森,夜色茫茫,哪還有什么人影?
柳飛燕顫聲道:“公孫大哥,剛才……剛才是誰?”
公孫龍和她對視一眼,沉聲道:“好像是……是白堂主!”
女人的情,男人的愛,這世上總有那么一小部分男女,或為私利,或為新鮮,去做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事——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世上又哪有不透風的墻?柳飛燕花容失色,又顫聲道:“那我們……那我們不就糟了!他肯定早些天就已經(jīng)在懷疑我們,所以會跟蹤到這里來,我們的事如果傳出去……”
公孫龍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入手冰涼,忙安慰道:“燕妹你先別慌,我只是感覺那是白堂主的聲音,因為他經(jīng)常喜歡冷哼……但實際上,說不定只是個陌生人呢?!?p> 柳飛燕六神無主,道:“那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辦啊?”
天龍幫有明文規(guī)定,和幫眾妻子亂來,輕則斷指驅(qū)逐出幫,重則取其性命。公孫龍擦了擦額頭冷汗,道:“不管怎樣,現(xiàn)在我們先分頭回去。如果是白堂主的話,那他肯定會來找我,到時我看要如何應對才能混蒙過關(guān)。”
柳飛燕稍稍定了定神,道:“那我們以后要怎么辦,是不是就不能再相見了?”
公孫龍心亂如麻,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F(xiàn)在首要之事是先過了這一關(guān)。”
兩人說完對視了一眼,不敢再逗留,展開身法分開方向沒入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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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龍雖然那樣安慰柳飛燕,但心里著實驚恐不安。但驚恐歸驚恐,現(xiàn)下之計,總得先硬著頭皮回去。一路上,他心里不斷地編織著謊言,只希望能隱瞞下這樁丑事。
約莫一頓飯功夫后,公孫龍總算回到了天龍客棧大門前。鼓起勇氣推開大門,卻見客棧內(nèi)幾無什么人在走動。他做賊似的向里面走進去,當經(jīng)過白登閣房間附近走廊時,卻正好看見上司從側(cè)邊拐了個彎,迎面向這邊走過來。
公孫龍有如驚弓之鳥,躬下身招呼道:“白……白堂主……”
白登閣一晚上心情陰郁,看手下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陰沉著臉“哼”了一聲,一句話不說就徑直回自己房間去了。
公孫龍卻大驚,這冷哼聲就像一把刀一樣插入了他心里面。而更糟糕的是,白登閣根本不給他任何說話機會,他滿肚子辯解之言全成了未出口的廢話。那么……那么他將如何處置他和柳飛燕呢?
公孫龍垂頭喪氣,逡巡著回到自己房中,燈都沒點就癱倒在床上。黑暗中看著屋頂,他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樣:“完了,真的完了!燕妹說她早就偷偷喜歡我,我沒能經(jīng)受住她的柔情與主動,這些日子和她暗中打得火熱,眼下這事情敗露,馬上就要身敗名裂,甚至是殺身之禍了……”
“或者,并不是白堂主發(fā)現(xiàn)我們在幽會?要不然,剛才他怎么忍得住不動聲色……難道,他要等通報幫主后再痛下殺手?”
一時間,公孫龍就像掉進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里。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他又想道:“這接下來要怎么辦呢,難道只能這樣坐以待斃?我還有宏偉志向,還有遠大藍圖……”
如此胡思亂想,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緊閉的窗戶外邊忽然有人彈了三下。公孫龍大驚起身,心想肯定是白堂主找來了!
可等他悄悄出了房門,窗戶外面卻空無一人。正遲疑時,忽然看見客棧圍墻上伸出一只手,向他招了招。他不敢怠慢,躡手躡腳地潛伏到墻角邊,深吸一口氣,身體輕輕地躍到了圍墻外邊去。
時候應該已經(jīng)很晚了,外面路上黑乎乎的空無一人。公孫龍放眼四顧,卻又看見前面不遠處依稀有個人影在向他招手。他凝神細看,發(fā)現(xiàn)那個身影模模糊糊的,卻絕非白登閣的身材模樣。他心里七上八下,但當此情形下,絕無回頭道理,于是朝那招手的人追過去。
也不知追了多遠,公孫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片偏僻的林子里,想是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西湖岸邊上。正驚疑不定時,那人影已閃身到一棵大樹后面去,接著一個嘶啞的聲音緩緩地說道:“公孫兄,你總算來了!”
公孫龍勉強壓下心頭不安,沉聲道:“朋友何人?連夜招在下前來有何要事?”
那人站在樹后面,完全看不清他人影。聽見公孫龍發(fā)話,他說話聲依然十分嘶啞低沉:“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公孫龍道:“朋友既不識得在下,又怎知在下是淪落人?”
那人道:“公孫兄眼下雖然不是,可很快就要……公孫兄正處于危險境地,難道還不自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