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灰頭土臉孰為殃(三)

　　鐵震天嚇得臉都白了，大喊道：“鷹王冤枉！鷹王冤枉！小人即使再多十個膽子，也不敢耍弄宣武，小人不過是個小幫派頭目，小人和那公孫龍更是勢不兩立……”

　　梅傲天冷笑道：“鷹王，天龍幫里雖然沒一個好人，但像他這種不入流的混混本幫還真瞧不上眼——你以為梅傲天是什么人，會和這種下三濫串通到一塊去？”

　　鷹王鐵青著臉一把摔掉鐵震天。他當(dāng)然心知肚明，梅傲天說的是大實(shí)話。他們今天自然不是被鐵震天耍了，耍得他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恰恰是那個死敵梅傲天！

　　鐵震天兩腿發(fā)抖，顫聲道：“鷹王，這批寶刀賣一萬兩銀子已經(jīng)大大高價了，小人但求平安無事，這批寶刀就以五千兩銀子賣給宣武好了，小人……”

　　坐在云慕星身邊一直看熱鬧的花自芳忽然站起來，嬌笑道：“那哪行??！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朱三公子不是要大家瞧瞧宣武的財力嗎，這下既然講好價錢，就該分文不少兌現(xiàn)才對，不然高貴的朱三公子，講出的話就是……就是……”

　　那邊白龍?zhí)锰弥靼椎情w立馬接過話：“就是放屁！”

　　會場內(nèi)又爆發(fā)出一片哄然大笑聲。鷹王怒火中燒，用力揮了揮手，厲聲道：“來人！立馬數(shù)兩萬兩銀票給鐵震天！”

　　宣武自然丟不起這個人，鷹王這下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當(dāng)機(jī)立斷地叫隨從兌現(xiàn)銀票。那鐵震天平白發(fā)了一筆橫財，卻毫無欣喜神色，反而哭喪著臉像是大禍臨頭一樣；但當(dāng)此情形下，他也無法再拒絕，只好叫手下趕緊去抬裝寶刀的箱子，表示銀貨兩訖互不虧欠。

　　經(jīng)過這樣一鬧，會場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其時天下人對宣武朱溫勢力都甚為反感，甚至痛恨，但無奈其實(shí)力強(qiáng)大難以抗衡，平日里也只能在言談中對其大加撻伐，并無其他解恨渠道；結(jié)果這下倒好，大家居然有幸親眼看見他們被人耍得狼狽不堪，實(shí)在是心懷大暢，情緒也跟著高漲起來。

　　花自芳坐下后，云慕星低聲道：“好姐姐，人家臉上被你打得現(xiàn)在都未消腫，你居然還這么狠心，讓他雪上加霜再大出血一把！”

　　花自芳轉(zhuǎn)過頭，笑道：“誰叫他是那個死叛徒的兒子呢。告訴你，如果有機(jī)會，姐姐還會再狠狠抽他耳光！”

　　云慕星道：“可要是他不是姓朱的兒子呢，你是不是就要和他好上了？”

　　花自芳一雙美麗的眼睛注視著云慕星，問道：“你不喜歡看見姐姐和別人好上，是不是？”

　　云慕星避開她眼光，道：“我……我……沒有?！?p>　　他好像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后面“沒有”兩個字?；ㄗ苑甲穯柕溃骸澳悄闶窍Ｍ匆娊憬惚M快和哪個男人好上，并嫁給他，是不是？”

　　云慕星無言以對。正有點(diǎn)尷尬時，左首韓冰兒挪了一下椅子靠過來，問道：“大哥，現(xiàn)在要上臺的那個人好老呀，他是誰??？”

　　原來臺上鐵震天和鷹王做好交易手續(xù)下臺后，又有一個滿頭白發(fā)、年近古稀的老者顫巍巍地向臺上走去。云慕星初涉江湖自然不認(rèn)識，于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p>　　韓冰兒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么老了還跑出來做生意?！?p>　　云慕星道：“姜是老的辣！上了年紀(jì)的生意人才最精明?！?p>　　韓冰兒道：“可看他那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似乎風(fēng)一吹就要倒了，要是等一下起糾紛，他能應(yīng)付得了嗎？”

　　云慕星正要回話，右邊花自芳又拉了他一把。云慕星只好轉(zhuǎn)過身，卻見花自芳站起身來，寒著臉道：“我們換個位置坐！”

　　云慕星不明其意，隨口道：“為何要換位置呀，這樣坐不是很好嗎？”

　　花自芳臉現(xiàn)怒色：“你不換是不是？我可要大聲喊了！”

　　云慕星一驚，趕緊道：“好好好，我和你換！”說著站起身來。但他心里猶未明白花自芳為何要多此一舉。

　　兩人互換位置坐下后，花自芳才悄聲笑道：“這樣子我看你們還怎么再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云慕星這才恍然大悟，心里卻不知是煩惱還是欣喜。不過經(jīng)過這樣一番鬧騰，他對這位“好姐姐”總算沒那么害怕了。

　　說話間，剛才那上臺的老者和高莊主寒暄了一陣后，便開始站在臺中間講話了：“諸位江湖朋友久違了！老夫飲馬川劉駿此番前來，是因?yàn)榇▋?nèi)還有最后三百匹馬等著出手。這些馬兒老夫多年來精心飼養(yǎng)，本來實(shí)在舍不得出售，只是老夫?qū)嵲谔狭?，再也伺候不了它們，因此老夫希望江湖中有愛馬的人士來買下它們，至于價格都好商量……”

　　那老者劉駿說完后，場內(nèi)卻無一人站出來競購，想來應(yīng)該是江湖門派用不上那么多馬匹。朱三公子卻心里一亮，暗想宣武稱霸天下在即，正緊缺戰(zhàn)馬，這次如果能拿下，回去后父王必定大為高興。心里雖這樣想，但剛才吃了一次大虧，吃一塹長一智，他還是按下了叫買的沖動。

　　場內(nèi)沉寂了一下，忽見天龍幫幫主梅傲天站起身，道：“劉寨主，近些年來承蒙飲馬川眷顧，為本幫提供了不少駿馬，梅某對此一直心存感激。既然這樣，你這最后三百匹馬還是由天龍幫接過來吧?！?p>　　劉駿大為高興，向梅傲天這邊躬身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既然是梅幫主要，那老夫就出價六千兩銀子好了，不知梅幫主可有異議？”

　　梅傲天正沉吟時，那邊朱三公子卻幾乎跳起來，心想一匹馬市面上至少要五六十兩銀子，這糟老頭子如此賤賣，不是老糊涂就是為了故意討好天龍幫，如此好機(jī)會自己豈可錯過？當(dāng)下他毫不猶豫地叫道：“劉寨主，這批馬宣武正需要，本公子愿意出更高價格買下來！”

　　劉駿昏花的老眼向朱三公子這邊瞧了一眼，道：“哦，原來朱公子也有意向，只是朱公子你真的愛馬嗎？”

　　朱三公子站起身來，笑道：“不愛名馬非英雄！宣武上到梁王，下到一名普通士兵，沒有一人不愛馬的?！?p>　　劉駿又“哦”了一聲，道：“這么說宣武上下可都是英雄好漢了！那不知道朱公子能出多少價錢？”

　　朱三公子和鷹王對了個眼色，道：“我們出六千零一兩！”

　　話音一落，會場好多人失聲笑出來。大家當(dāng)然明白他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故意要天龍幫難堪來著。但梅傲天似乎并未動氣，淡淡地說道：“本幫愿意出一萬兩?！?p>　　朱三公子絲毫不退讓：“宣武出一萬零一兩！”心想剛才那樁仇恨這次非得討回來，絕不能讓天龍幫白白撿個大便宜，自己只要不喊出超過市值一萬八千兩，也就不會像剛才那樣因?yàn)闆_動而吃啞巴虧。

　　梅傲天臉上閃過一絲諱莫如深的微笑，道：“鷹王，本幫倒也不是特別需要這批馬，但既然是宣武在和我們爭高下，梅某可不能示弱了，不然怎對得起我梅家的列祖列宗？所以嘛，這批馬我就出一萬五千兩銀子，你們還非要再出價嗎？”

　　鷹王冷笑道：“梅幫主所言甚是！要是其他人出價，宣武讓讓他也無不可，可既然是死敵嘛，那我們就非要多出一兩來競購！”

　　梅傲天道：“這么說你們要出一萬五千零一兩銀子了？哼，天龍幫可不會放棄，本幫就出兩萬兩好了！”

　　朱三公子心想這價格已超出市面價不少，這下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于是冷冷地說道：“天龍幫還真不愧為江南第一大幫，也行啊，這批馬我們宣武也不再爭了，就由梅幫主來收購好了?！?p>　　梅傲天還未說話，這邊花自芳已站起來，笑道：“怎么，宣武不再多出一兩銀子來競購了？什么不愛名馬非英雄啊，原來一兩銀子就能叫叛徒面目原形畢露，英雄變成了狗熊！”

　　她這話當(dāng)真說得犀利刻薄至極，會場頓時“嘩”的一聲爆笑開來。朱三公子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地叫道：“那好??！宣武就出兩萬零一兩來競購！梅幫主，你還要再出價嗎？”心想這批馬雖貴了兩三千兩，但這口氣又豈能輸?shù)簦?p>　　梅傲天卻不回答，向劉駿拱了拱手道：“劉寨主，既然有朱三公子和鷹王這樣的英雄豪杰來出價，看來你這最后三百匹馬是遇到真主了。既然這樣，天龍幫退一步海闊天空，你老就把它們交給宣武好了?！?p>　　劉駿還了一禮，道：“多謝梅幫主。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信口開河。江湖中和飲馬川打過交道的朋友都知道，老夫歷來規(guī)矩就是先收銀子再交貨……”

　　劉駿話音未落，那邊朱三公子就已叫道：“這點(diǎn)劉寨主放心好了！來人，立馬數(shù)兩萬兩銀票給劉寨主?！?p>　　待隨從數(shù)好銀票，他又從身上掏出一小塊碎銀遞過去，以補(bǔ)足那零頭的一兩，表示十足十的誠信。

　　劉駿收好買方交付的銀票后，又說道：“朱公子真乃豪爽之人。只是在下還希望公子以后能用心照顧這三百匹馬，它們可是老夫多年的老朋友??！”

　　朱三公子道：“本公子以前也耳聞過飲馬川以飼養(yǎng)馬匹出名?，F(xiàn)在款項既已付清，劉寨主不知何時能交貨？或者，可有樣馬先牽過來讓本公子過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