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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邊柳

第三十七章 衰顏倚酒紅

池邊柳 喵爺十一 3000 2020-03-14 20:59:27

  世民難得閑在蘭閨,只懶散的看著翎羽烤炙著火爐上的牛羊肉,牛羊肉在熊熊火焰的烤炙下發(fā)出滋滋的響聲,卷曲著邊角溢出鮮嫩的汁水。

  他拿筷子夾了塊新烤炙好的羊肉,不顧燙嘴嚼了一塊,又滿滿喝下杯蒲州酒:“還是你的心思最好,做好的哪有自己烤炙的有滋味?!?p>  說著他竟接過翎羽手中的工具自己親自烤炙:“我想著承乾也到了該啟蒙的時候,我讓人將議事處的東廂房打掃出來。”

  世民翻著爐上的烤肉邊說:“陸德明與孔穎達(dá)這兩位儒學(xué)大師是秦王府學(xué)士,他們教導(dǎo)承乾儒學(xué)經(jīng)典最好。至于騎射,我每兩日親自教授承乾。””

  我淺淺一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二郎舐犢情深,卿卿在此替承乾謝過二郎?!闭f著拿了白玉酒壺替他倒了一杯酒。

  綠綺急急走進(jìn)來:“王爺,陰娘子發(fā)動了,如今醫(yī)者穩(wěn)婆都已在杜若坊伺候著?!?p>  世民聽綠綺這樣說,只拿著手里的工具翻動著牛羊肉,末了丟了工具,望著桌上擺著的紅豆忍冬插瓶,嘆了一口氣:“我有些累了,卿卿你替我去看看陰娘子?!?p>  我聽他這樣說,忙起了身裹了白狐天水色細(xì)錦的斗篷往杜若坊乘了軟轎往杜若坊去,北風(fēng)裹挾著大雪,直直的往人臉上沖撞。

  到了杜若坊只見屋里屋外忙來忙去,卻不聽見陰姝彤的叫喊聲,我忙問:“陰娘子如今怎么樣?”

  陰娘子身邊叫做意歡的丫頭抹著眼淚:“我家娘子倔強(qiáng),咬破了嘴角也不喊叫一聲。”

  我推了門欲進(jìn)產(chǎn)房卻被身邊的醫(yī)者攔下:“王妃萬金之軀,產(chǎn)房血腥還請勿進(jìn)?!?p>  我執(zhí)意要進(jìn)產(chǎn)房,只冷冷的說道:“我是生育過的,何必在乎這些?!闭f著進(jìn)了產(chǎn)房,方進(jìn)了產(chǎn)房只聽得一聲嬰兒啼哭,我心中松了一口氣,扶著雕花的柱子立在那里。

  穩(wěn)婆抱了孩子出來,眉開眼笑:“恭喜王妃是個男嬰?!?p>  我接過佑見他裹在百福納祥的紅綾子襁褓里,男生女相,眉目清秀,十足十的就是個小陰姝彤。

  我抱了孩子進(jìn)了內(nèi),陰姝彤產(chǎn)后虛弱慘白著一張小臉,嘴角處一抹血跡昭示著剛剛生育的辛苦,我抱了佑給她看:“這是你辛苦生下的孩子,你瞧著多像你。”

  陰姝彤見著孩子,眼中泛淚,伸出手觸碰孩子裸露在外的小手:“這是我的孩子。以后陪著我度過無數(shù)寂寞漫長深夜的孩子。”

  我將佑放在陰姝彤的身側(cè),拿了帕子擦去她嘴角的血跡:“剛生育過,切勿亂想好生將養(yǎng)著身子,這日子還長著呢?!?p>  陰姝彤挪動著身子摟住了佑,目光清冷:“日子是還長著,但是我的日子是一眼能望到底的。自此秋鬢含霜白,衰顏倚酒紅。別有相思處,啼鳥雜夜風(fēng)?!?p>  我只得讓人拿了熬得稠稠糯糯的四紅補(bǔ)血粥喂給她吃,她產(chǎn)后虛弱見兼著憂思,懶懶的吃了幾口便睡去,我囑咐了乳母好生喂養(yǎng)著佑,便回了蘭閨。

  雪越發(fā)的下得密且大,整個蘭閨遠(yuǎn)遠(yuǎn)望去仿佛是琉璃造就的宮殿,因著蘭花不耐寒,院子里倒是添了幾分荒寂。

  我摘了斗篷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立在火盆處烤火:“王爺現(xiàn)在何處?”

  翎羽笑道:“三郎吃飽了奶水已經(jīng)睡下了,王爺舐犢情深,驅(qū)散了乳母一個人在哪守著三郎呢。”

  我望著盆中熊熊的炭火,銀骨炭噼里啪啦的作響:“我去陪陪王爺?!闭f著抱了平金手爐往青雀屋子走去,青雀一直住在蘭閨的西側(cè)廂房里。我沿著走廊略走了幾步便到了。

  我站在青雀門前立在檐下,伸手接了瓣雪花在手,心里念起陰姝彤:“秋鬢含霜白,衰顏倚酒紅。別有相思處,啼鳥雜夜風(fēng)。綠綺,你說這人世間匆匆數(shù)十年,求得是什么?”

  綠綺淺淺一笑:“綠綺自幼在王妃身邊,別無所求,求得不過是王妃歲月靜好,一生無憂?!?p>  我望著她姣好的面容:“我看這漫天大雪,突然想起阿娘,你說這日子怎么這么快,轉(zhuǎn)眼間我也是三個孩子的阿娘了?!?p>  青雀的屋子燃了極熱的火龍,又?jǐn)[放了水仙和山茶花,一進(jìn)屋便被烘的暖洋洋的,空氣又帶著花朵的甜香,讓人宛若在春日。

  世民坐在青雀的窩籃前,似有所思,青雀在窩籃之中酣睡,青雀生的白胖宛若一只白白嫩嫩的團(tuán)子。

  我坐在世民的身邊,看著熟睡的青雀:“恭喜二郎,陰娘子誕下一位小郎君?!?p>  世民聽我這樣說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面上未有喜色,他將頭靠在我的肩上:“你生承乾的時候,我是又喜又怕,喜的是和你有了孩子,怕的是自己初為人父恐有不周。”

  “你生麗質(zhì)和青雀的時候,我心中歡喜但也越發(fā)覺得自己身負(fù)重?fù)?dān),我得護(hù)著你和孩子們周全。”我聽他這樣說握住他的手,安撫他的不安。

  提及陰姝彤,世民話語中倒是帶了幾分愧疚:“但是陰娘子生下孩子,我這心里卻是五味雜陳,我突然想起智云,我和他雖不是一母同胞但終究也是血脈相連?!?p>  “又想到那日陰娘子苦苦哀求我給她一個孩子,我被哭的心軟便依了她?!边@已是第三人對我所講那日發(fā)生之事。

  他微微嘆了口氣:“現(xiàn)在想來,她是個可憐的人,被家室所累,阿耶將她賜入府的時候喚我過去,讓我好生待陰娘子,以便讓世人知曉李唐厚待投誠?!?p>  我被屋內(nèi)的熱氣烘的全身暖洋洋,伸出手揉搓著世民的耳垂和耳蝸:“卿卿的孩子有二郎這般愛護(hù)疼惜,是卿卿的福氣?!?p>  世民閉著眼睛依靠在我的肩上,宛若一只受傷的猛獸,我緊緊依靠著他,企圖吸取他的溫暖。我和他仿佛天地間的一對困獸,相依相守,但卻困于囹圄。

  為著承乾年后啟蒙,我四處挑揀陪侍的小廝,翎羽和劉貍送了不少年歲與承乾相仿的男童過來,但是我左挑右撿總是不滿意。

  倒是那日我往杜若坊去的時候,見著一群衣著單薄的男童在赤芍居外,我心生好奇問翎羽:“楊娘子召見這么多男童做什么?”

  翎羽笑道:“王妃忘記了,恪三郎年歲與世子相仿,也是要挑選近身的小廝了?!?p>  我繼續(xù)往杜若坊走去,卻聽見有人喚我:“姨母?!甭曇羟宕喔蓛?,我以為是我聽錯了,那叫聲卻不絕。

  我轉(zhuǎn)頭一看卻見茗香正擰了一個男童的嘴巴:“天策上將府內(nèi)豈容你胡嚷嚷。”

  我駐足一看,是個面容清秀的男童,雖是穿的單薄破舊卻干凈整潔,面若桃花,與幼年時候的慕容玖竟有一絲相像。

  只是男童比慕容玖多了一絲女孩子家的嬌媚,尤其是一雙狐貍眼,若是生在女孩身上必定是禍國殃民。

  翎羽見我駐足喝住了茗香,將那個孩子領(lǐng)到我面前,他甚是機(jī)靈喚我姨母,我俯下身子問他:“你為什么要叫我姨母?你該叫我王妃,你叫什么名字?”

  那個孩子不卑不亢:“王妃長得漂亮,回王妃的話,我叫稱心。是稱心如意的稱心。”

  我瞧著稱心聰明機(jī)靈喚了翎羽:“把這孩子帶回蘭閨,好好梳洗換了衣服,等我從杜若坊回來再與他說話?!?p>  說著又對茗香說:“和你家娘子說,這孩子我看著機(jī)靈,還煩請她讓與我?!?p>  翎羽帶了稱心回了蘭閨,我則帶了綠綺往杜若坊走去,我到杜若坊的時候,陰姝彤正在和鄭淮葉說話,瞧見我來了忙請我坐了又讓人奉了茶。

  我讓綠綺端上我?guī)淼臇|西:“年下宮里賞了些料子,我選了幾匹顏色鮮艷的帶來給佑做些小衣服,還有這新鮮的紅橘和新橙,意頭是極好的,冬日里吃了也爽口?!?p>  鄭淮葉羞澀一笑:“還是王妃心細(xì),吃喝都給陰姐姐備齊了,我見年下賞的料子極好,只做了幾個肚兜送來給陰姐姐和佑?!?p>  乳母抱了吃飽了奶的佑過來,陰姝彤抱了佑在懷:“杜若坊偏冷,還是多謝王妃和鄭良人來瞧妾身。”

  陰姝彤清冷的面容瞧著佑帶了一分柔情,她逗弄著佑,淺淺一笑宛若樹上玉蘭:“妾身有了佑便都知足了?!?p>  我心里想著稱心,又見陰姝彤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便略坐坐走了。

  綠綺走在我的身邊:“王爺自陰娘子生產(chǎn)后從未踏足杜若坊,雖有諸多賞賜,可是我看著陰娘子著實可憐。”

  我嘴角凝結(jié)出一絲冷笑:“陰姝彤不過是枚棋子,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李唐王室不念舊怨,禮賢下士的棋子。她只要金尊玉貴的呆在杜若坊便夠了,恩寵什么的于她是斷了的。”

  “這事,陰姝彤知道,府里的人都知道,但是大家都在裝聾作啞,只是將日子花團(tuán)錦簇的做給別人看?!?p>  我清冷的聲音在雪后的天策上將府飄蕩,給陰姝彤的一生做了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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