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朝之后的蕭沐風(fēng)比以往更忙了,那些曲意逢迎的朝臣們經(jīng)過城門一見已知太子大勢已去,便紛紛示好這位剛得戰(zhàn)功又被封為五珠親王的皇子。
平素一直是少言寡語、隱忍低調(diào)的蕭沐風(fēng),當(dāng)身穿親王錦袍,頭戴玉冠出現(xiàn)在朝堂之上時,清冷中難掩的高貴氣質(zhì)讓這些大臣們發(fā)覺,原來這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失寵皇子好像也不缺少君王應(yīng)有的威儀。
這些朝堂之上浸淫了這么多年的圓滑之人,立馬意識到了風(fēng)向的改變,紛紛改變了依附太子的計劃,轉(zhuǎn)而向投靠這位最有望成為儲君的二皇子。
一時間寧王府門庭若市,但都被寧王府的管家以寧王事務(wù)繁多,去往城外軍營練兵為由推脫了。所以前來拜訪之人都吃了閉門羹,而且這位二皇子素來就是冷面之人,更不用提去搞應(yīng)酬了。
不堪其擾的蕭沐風(fēng)干脆把一應(yīng)公事也放在了軍營中處理,基本上除了晚上回到府中睡一覺,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外軍營中度過。
自從歸朝之后,皇帝就把蕭沐風(fēng)塞到兵部任職,操練兵馬之事便也甩手交給了他。
自晉帝蕭敬瑭登基以來,為防止有人效仿他的行為所以都是重文輕武,武官的俸祿極低,導(dǎo)致很多士兵雖然是被迫入伍,卻消極操練,能躲就躲。而且軍中將領(lǐng)消極怠職,很多時候操練都只例行公事,世家貴族子弟恐從軍辛勞,更不愿從軍,偶爾有一些拗不過被送到了軍中,又以銀錢賄賂軍官躲避操練之苦,所以兵部之中貪污腐敗之舉不勝枚舉,軍中也士氣低落,大部分士兵入伍打仗自身生存都難以為既,更不用說出人頭地,貼補家中了。
本來蕭沐風(fēng)在軍中呆了這幾個月已深有了解,現(xiàn)下皇帝又把操練兵馬的事交給他,又把他調(diào)到兵部任職,更加覺得種種弊端亟需革新。
于是蕭沐風(fēng)在軍中專門挑選那些有幾個兄弟但不是嫡長子無法繼承家業(yè)的人,或者那些在家鄉(xiāng)犯了事急于在軍隊中以戰(zhàn)功洗刷恥辱的人,除此之外,那些有技能特別渴望一展所長的人和真正刻苦又品行優(yōu)良的人也得到了重用。
他還寫了折子啟奏皇帝懇請整肅兵部,調(diào)高士兵的軍餉以振軍心,除此之外還擬了一些提高兵將積極性的舉措建議,皇帝看了之后也都應(yīng)允了,除了兵部的那些個中飽私囊的官員,一時間朝堂之上對這位寧親王的夸贊連綿不絕。
時間緩緩移過,禮部為了深得皇寵的二皇子和昭寧郡主的婚事忙著操辦,皇子成婚本就程序繁瑣,更何況娶的還是當(dāng)今左相和長公主之女,儀駕、王妃的鳳冠吉服等等,皇帝又叮囑一應(yīng)規(guī)制均按公主出嫁之禮準(zhǔn)備,那更是了不得了,一時間平素清閑的禮部人員忙的人仰馬翻。
如此忙碌了十多日之后,離皇帝欽定的大婚之日還有七八日之際,終于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待九月初九重陽佳節(jié),便可成婚。
桂花乃是吉樹吉花,特別是桂花中的金桂,更是貴不可言,只有皇宮或達官貴人府邸中才有,中秋已過便是深秋時節(jié),鳳棲宮中的桂花在漸深的秋天中越發(fā)芳香濃郁,各色菊花也景象開放,倒也是姹紫嫣紅。
這日皇后正在鳳棲宮中一株桂花樹旁,手執(zhí)銀剪采集桂花,這是為了準(zhǔn)備給她心愛的兒子—太子做最愛吃的桂花糕用的,自然馬虎不得,所以采集的都是金燦燦的新鮮桂花,可惜花期正盛的金桂就這樣斷送在明晃晃的剪刀下,經(jīng)過并不炙熱的秋陽曬烤不消一個時辰,水分蒸發(fā)之后枯萎了,一如這深宮之中的女人一樣。
一個粉裝宮女施施然從鳳棲宮外快步走到皇后身后,一臉恭敬地道:“娘娘,照您的吩咐,事情都辦妥了。”
聽到宮女的話,皇后臉上扯出滿意的微笑,幾縷深淺不一的皺紋蹙在一起,映襯著涂滿脂粉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兀,隨即道:“好,真是天助我,這次就算皇上再偏袒他們,他們也在劫難逃了!”
說罷,猛然用力之下,一枝帶著翠綠葉子的金桂陡然掉落在地,可面前華服的皇后卻無半點憐惜之色,伸出云錦做的珍珠繡鞋將它踢入樹根旁的泥土中,再也不看一眼。
宮女面上還帶有疑惑之色,小心地問道:“娘娘,這次真的能扳倒他們嗎?”粉裝宮女不自信地問道,畢竟目前這位主子和東宮那位處境可不太好,萬一事情敗露那么身為奴才的自己也難以獨善其身,恐怕還會有性命之憂。
“怎么,怕了?”皇后受傷一頓,微微轉(zhuǎn)頭問道,頭上鳳冠和步搖移動在秋日的陽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芒。
但語氣中的冰冷卻令粉裝宮女渾身一顫,立馬跪倒在地,急聲道:“奴婢不怕,能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榮幸!只是奴婢擔(dān)心萬一給對方留有生路,只怕會誤了娘娘的大事?!?p> “這次不用怕,有哪個君王喜歡臣子功高蓋主呢,看我母家的下場不就知道了?”皇后語氣清淺如冰。
“更何況這位臣子和前朝余孽勾結(jié),又私通外敵呢?只怕有九條命都不夠折的呢,這洛陽城,馬上就要變天了呢!”皇后望著晴天艷陽的高空,柔聲道。
“娘娘英明,能有娘娘為太子殿下籌謀,一定能重得圣寵呢?!睂m女跪在地上盈盈道。
“圣寵嗎?到如今本宮也算是看明白了,所謂的圣寵都是飄忽不定的東西,今日有明日無的,不如自己握著來的實在?!被屎竺嫔坏卣f著,好像說的是別人家的家長里短一樣。
只是跪地聽著的宮女只覺后背一股冷氣襲來,直蔓延到四肢,貼身的衣物已經(jīng)汗?jié)裾吃诒成希瑳鲲L(fēng)吹來絲絲寒意吹進身體。
錦兒本想著娘娘也不過是爭寵而已,沒想到這位皇后娘娘竟想染指皇位和前朝,實在是出乎了她的想象,生生忍住了差點打出來的寒顫,如今已經(jīng)身在一條船上,退無可退了,想到這里,低頭的宮女粉色衣袖里的雙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卻再沒有退路。
“如果有誰敢擋住本宮皇兒的路,我一定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說完,將銀亮的剪刀遞給了身旁一直站立的一名杏色宮裝年長一些的宮女玉羅。
精美的碧色盤子中盛放著鮮活金黃的桂花,香氣撲鼻,令人聞之心馳神往。
皇后低頭看著還跪在地上的粉裝宮女,臉上復(fù)又轉(zhuǎn)至柔和,溫言道:“咦,錦兒,怎么還跪著呢,地上涼,快起來吧。你放心,只要好好幫本宮辦事,你父母兄弟的錦衣玉食一定還會一如既往的有?!?p> 皇后說完,便轉(zhuǎn)頭看向旁邊的玉羅,笑顏道:“給皇上燉的參湯好了嗎?”
一旁的玉羅恭敬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剛才去廚房看過,已經(jīng)好了,在小爐子上慢火煨著呢!”
“那本宮得趕緊給皇上送去,皇上最近老是精神不濟,本宮燉的參湯皇上最是喜歡。”皇后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看起來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妻子關(guān)心愛護自己的丈夫一樣溫情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