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局
死寂的宋府,響起了劍戟之聲。
我心中一緊,顧不得屁股疼,翻身坐了起來。
豎起耳朵,屏氣凝神。
那個瘋女人應(yīng)該是沒有膽子追到宋府來殺我的。若真是沖著我來的殺手,冷寒竹一定會第一時間前來護(hù)駕。
難道是?
多爾袞???
可這群人,到底是來殺他的,還是來救他的。
無論是哪一種,都有暴露他身份的風(fēng)險。到時候,多爾袞必死無疑!
想到這里,我下意識抓緊了身下的棉被。
“走水啦!”
突然,院子外又有了新的異動,一瞬間,整個宅子到處都是雜亂的腳步聲。亂中有序,仿佛救火的人就在暗處伺機而動。
借亂縱火,難道是想燒死他?!
我敏捷的翻身下床,幾個踉蹌走到窗前,卻不敢將窗戶推開。
今晚,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膽戰(zhàn)心驚的立在窗前,一雙手顫顫巍巍,“吱呀”,窗戶分左右而開,原本漆黑的夜,被東邊院子的熊熊火光染紅。
心中松下一口氣,他與我同在西院兒,至少此時此刻,他是暫時安全的。
“小心傷口!”樓雨緊跟在我身后,支支吾吾,“天……天都黑成這樣了,要不……要不你……你還是趕緊休息了吧?!?p> 我回頭,緊盯著樓雨,而她,卻不敢正視我的雙眼。
這樣大的動靜,府里又是外賊,又是走水的,她竟然讓我趕緊睡覺?試問此情此景,誰能如此心大的酣然入睡!
直覺告訴我,樓雨有事兒瞞著我!
關(guān)上窗戶,一言不發(fā)的我回到床上,戒備的觀察著眼前坐立不安的樓雨,心中暗生殺意。
今夜種種,雖仍舊毫無頭緒,但至少我可以暫時安心了,因為可以確定的是,闖入宋府的人,一定是來救多爾袞的。
若要殺他,大可不必聲東擊西。既然已經(jīng)混進(jìn)院子,直接將這把火點在他的屋里就好,斷然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可是不知何故,我的心里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今夜,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一切都太過古怪了,宋夫人,冷寒竹,還有眼前的樓雨……
忽然,一股寒意從背脊竄上了天靈蓋。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或許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多爾袞的身份,現(xiàn)在外面的一切,不過是“引君入甕”的一場局。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平日毫無防備的宋府,是如何能將突然入侵的人阻擋在外院,才能解釋那些半夜不睡覺,躲在暗處等著救火的家丁奴仆。
殺一個多爾袞怎么足夠,借此端掉他在江南地區(qū)多年經(jīng)營的秘密組織才是上上策。
我必須去救他!
可要殺樓雨,我實在是下不去手……
“姐姐,我口渴了,你給我倒杯水吧?!?p> 語罷,我摸起眼前的白玉枕頭,躡手躡腳走到正在倒水的樓雨身后,瞄準(zhǔn)后腦勺就是一記暴擊。
樓雨,你可別怪我!
“??!”誰知她吃疼悶哼一聲,居然沒有暈死過去!
特喵的,這姑娘是練了鐵頭功了?
樓雨捂著頭,“你,你這是做什么?”
現(xiàn)場無比尷尬。
我窘迫的丟掉手中的玉枕,看來硬的行不通,只有來軟的了!
“樓雨姐姐,我……我必須去救他!”我梨花帶雨的懇求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樓雨姐姐,我求求你了?!?p> 樓雨一臉震驚的看著我,“你……你都知道了?”
“他是多爾袞,他是大清的王爺,可他也救過我的命。樓雨姐姐,我求求你,我也不想傷害你……可是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與她一訴衷腸,“情”到深處,自己竟也有些難辨真假。
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這倒是不假,可真的只是因為改變歷史我可能會消失這一個原因嗎?
“他……他是多爾袞?”樓雨的瞳孔驟然放大,不可思議的重復(fù)道,“他竟是多爾袞?怪不得……”
看她吃驚的樣子并不像是假裝的,難道真是我猜錯了?
正當(dāng)我懷疑自己的判斷時,樓雨一臉愁容盯著我,“怪不得,怪不得大人夫人他們要這樣做,你……你可想清楚了,你們,你?你對他?”
“長樂一片真心,可昭日月?!币娝坪跤兴鶆訐u,我豎起三根指頭立誓道。
“那……那……”樓雨指著后墻的窗戶,“你快些從這里翻出去,左邊兒墻根兒有一個狗洞?!?p> 為什么又是狗洞!
“可你這樣放了我,你怎么辦?”我這樣說,其實是小人心態(tài)作祟,怕她中途反悔想要捆住她,沒想到樓雨是個烈性女子。
“你放心?!闭Z罷,她竟然一頭撞在墻上,當(dāng)場暈死過去。
盯著額頭血流如注的樓雨,我的內(nèi)心久久難以平復(fù),可時不我待。忐忑的翻出窗外,竄出狗洞就朝著多爾袞所在的院子奔去。
一路上,隨處可見待命的家丁和衛(wèi)兵,我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nèi),混在救火的人里,順利的掩人耳目。
果然不出我所料,多爾袞所在的小院兒被封的死死地,冷寒竹還有姑奶奶立在院子前嚴(yán)陣以待。
看來,救多爾袞的人還沒能突破外部防線,真是一群飯桶!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我大步上前,盯著冷寒竹的眼睛,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質(zhì)問道,“你知道他是誰了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冷冷的盯著我看。
“你怎么跑來了?”一旁的姑奶奶問道,“你先回去,明天我再和你解釋?!?p> “不用你解釋?!蔽叶⒅浜?,步步緊逼,“我要你告訴我,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你先回去。”半晌,他吐出四個字敷衍道。
多爾袞身上還有那么重的傷,如果他們真的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怎么還肯替他好好治病。
我盯著冷寒竹身后死寂的院子,“周世顯!周世顯!周世顯!”
“你瘋夠了沒有!”冷寒竹已被我惹怒,他抓著我的肩膀,質(zhì)問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不費吹灰之力鏟除心腹大患,實在是高?。±浜瘢铱床黄鹉?!你勝之不武!是男人,就應(yīng)該在戰(zhàn)場上一較高下,而不是趁人之危!”
剛放完狠話。
“吱呀。”
院子大門被打開,備胎滿手是血,從里面走了出來。
我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冷寒竹。
興許他沒想過我會推他,在原地打了兩個踉蹌。
“這是誰的血!”我沖上前一把拽住備胎的雙手,失神的問道。
“樂兒……”周世顯來不及答我,便被我推到一邊。
我的眼里滿是淚水,步履闌珊的沖進(jìn)了院子,直奔著多爾袞而去。
他安靜的躺在一張干凈的床上,呼吸平順。還未來得及穿上上衣,渾身都是剛換好的雪白繃帶。
我頹然坐在冰涼的地上,也不知是屁股疼,還是手上的水泡疼,反正就是很想哭。
多爾袞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害怕。
我很害怕,我怕進(jìn)門看見你死的邋里邋遢。
我很害怕,我怕自己這個廢柴公主今晚根本保不住你。
你醒醒!你快點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