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拘留所（一）

　　拘留所的生活并不像電影里監(jiān)獄那般恐怖黑暗，這里僅是一個行政處罰的地方，夠不上刑事案件，期限也一般超不過15天，所以并沒有十惡不赦的壞人，大多數(shù)的也都是酒后駕駛、小偷小摸、江湖比試什么的不小心“失了手”，才會來這里報道。

　　但總歸是失去自由的地方，當(dāng)我進(jìn)了那扇大鐵門以后，一位老警官示意我站在原地，問我是否有吃藥，有沒有被打，身體有什么什么不舒服。

　　我一一回答，之后來了一位值班的管教警員，他遞給我了一件橘黃色的監(jiān)服，我腦中想起了星爺電影里的一句經(jīng)典臺詞“從此你就是這里的低等下人，9527是你的終生代號…”

　　管教把我?guī)нM(jìn)了其中一間牢房，一號床上本來躺著的那個紋著花臂，五大三粗的漢子立刻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謝謝管教！”

　　管教對著紋身男輕點頭，把我安排在了最盡頭的一個鋪位，留下一句：“交給你了?！?p>　　這時我才開始注意起了牢房，這里一共有八個人，大家都睡在農(nóng)村式的炕頭上，越靠近里面就離廁所越近，而除了非常潮濕以外，廁所里那股難聞的氣味也極重，有好幾次我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拘留生活的第一晚，也是最難熬的一晚，我初次體會了籠中之鳥的感受。

　　高墻內(nèi)的生活規(guī)律得像軍訓(xùn)，堅硬的床板令我頭疼炸裂，但每天七點半就要準(zhǔn)時起床，每每我起床后看見窗外厚重的鐵護(hù)欄時，我都要努力回憶很久才能想起自己在哪里。

　　床鋪必須收拾得整整齊齊，被子與毛巾要疊成“豆腐塊”的形狀，我領(lǐng)到的那床被子破舊又一股霉味，但舊有舊的好處，上面的“豆腐塊”印記很深，按著印記隨便疊一疊都可以過關(guān)。

　　除了每天的法制教育課與管教訓(xùn)話以外，其余的時間基本就是在背監(jiān)規(guī)，背會了以后有自由活動的機會，有室外的也有室內(nèi)的，但任何事情都局限于這個高墻聳立的院落，令我感覺呼吸都變得不自由。

　　比起身體上的不自由，更多的是一種心理落差，徹底被斷絕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從一個自由之身變?yōu)槭苋斯苤频姆溉?，這種落差是巨大的，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適應(yīng)了這種轉(zhuǎn)變。

　　我想打個電話問問許宜娜是否找到了羅發(fā)達(dá)，想問一下工人現(xiàn)在是否拿到工錢，但打電話的申請沒有得到批準(zhǔn)，而自己卻又不像其他室友那樣出去的日子指日可待，每當(dāng)我想到若工人的律師提起訴訟，按照甄哥的說法這事就會被上升到刑事案件，那我指望出去的日子更加遙遙無期…

　　這種連自己命運都無力掌握時，心口就像壓了塊石頭，呼吸都變得更加困難，更加絕望，使得我終于抑郁寡歡，沉默寡欲，不與任何人說話，整日無所事事，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壓抑了幾天后，我在極度沉默的心情下做出了一件蠢事，但也因此結(jié)交了一個朋友。

　　拘留第三天，內(nèi)心的焦躁不安與頭疼炸裂的感覺快讓我發(fā)瘋，再加上申請打電話的請求遭拒以后，幾天以來壓抑的怒火已經(jīng)處于一個爆炸的臨界點。

　　這天按照慣例到了每日的內(nèi)務(wù)檢查時間，來檢查內(nèi)務(wù)的就是那個拒絕我打電話申請的管教，當(dāng)我看見他時，似乎聽到了自己理智斷線的聲音。

　　早晨的起床鈴響起，大家火急火燎地收拾著自己床鋪，而我卻賴在床上動也懶得動一下，這時正好管教從門前巡視而過，他大聲呵斥我道：“4396！立刻起床收拾內(nèi)務(wù)！”

　　 4396是我的代號，聽到了管教的訓(xùn)斥，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繼續(xù)把被子悶在了頭上。

　　監(jiān)舍的門被打開了，管教走了進(jìn)來，所有人都像見到老虎的猴子一樣立在床前不敢作聲，就連正在上廁所小便的人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管教大聲喊道：“4396，站起來！”

　　“站你大爺…”我嘟囔一句，鉆回了臭烘烘的被窩。

　　“咚咚咚”幾聲巨大的警棍敲擊床板的聲音，嚇得所有人打起了哆嗦，而我的耳朵也終于忍受不了折磨，猛地掀開被子狠狠一腳，把被子與床單都踢到了地上。

　　“來??！打?。⊥@打！”我把臉伸了過去。

　　其實我的計劃很簡單，先讓他打一下，然后再把他干趴下，之后就說正當(dāng)防衛(wèi)…

　　監(jiān)舍其余人被我這舉動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個，我心里不明白這群五大三粗的漢子為啥那么怕面前這個小個頭管教。

　　管教并沒有如我所愿，他只是笑了笑，我楞住了，“笑…笑啥？你快打我??！”

　　他長嘆一口氣，走到監(jiān)舍門口，拿起筆在墻上的“內(nèi)務(wù)整理”一欄里打了個大大的八叉，隨后說道：“409房長，出列！”

　　花臂紋身男觸電般立正說道：“到！”

　　管教說道：“內(nèi)務(wù)檢查不合格，早飯過后帶領(lǐng)全體人員回舍做衛(wèi)生，一天內(nèi)不許使用活動室，不許離開監(jiān)舍樓?！?p>　　說完他竟走了，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這貨該不會被我的氣勢壓制住了吧？但很快，那個花臂男帶著幾個小弟朝我走了過來。

　　“你小子挺有種??？聽說是欠錢了進(jìn)來的？”

　　我點點頭，“你…想干啥？”

　　花臂男冷笑一聲，“哼哼，幫你整理內(nèi)務(wù)，順便…整理一下你…”

　　這時我才察覺失態(tài)的不對勁，花臂男突然伸出鐵鉗般的手抓住了我的下巴，疼得我?guī)缀跻摼省?p>　　我本能地?fù)]手打開了他的手臂，但用力過猛卻不小心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臉上。

　　周圍幾個小弟倒吸一口冷氣。

　　花臂男對著周圍小弟笑道：“學(xué)會了吧？這叫如何行使自身正當(dāng)防衛(wèi)的權(quán)利！”

　　我心里暗道不好，感情搞到最后我他媽竟然成了反面教材了。

　　我像躲老鷹的小雞一樣滿監(jiān)舍亂竄，但最終還是被他們壓在了地上，事已至此，我只好說出了江湖里最盛行的那句狠話來嚇唬他們。

　　----“來吧你們幾個，想打是吧？”

　　----“我告訴你們，今天你們弄不死我！”

　　----“明天我讓你們一個一個的死！”

　　----“嗷…啊…呀…啊啊啊…”

　　卻不料在幾分鐘后，我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個樓道。

　　“我再也不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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