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工人鬧事風(fēng)波(五)
隨著快報廢的老爺桑塔納“嘎吱”一聲,我們停在了一座非常破舊的派出所門口,四周的鐵柵欄銹跡斑斑,而院子唯一的機動車也就是這輛老爺?shù)纳K{,后蓋貼了幾個嶄新的大字“車容即警容,每日擦車!”
在這么惡劣的辦公環(huán)境下每天還要伺候那輛老爺車,怕是再好脾氣的人也忍受不了幾天,怪不得甄哥每次來都黑個臉。
“帶他進(jìn)來吧?!闭绺鐚讉€徒弟下達(dá)了簡單的命令后,我隨即被帶入了派出所的二樓。
一樓是業(yè)務(wù)大廳,平常人都能進(jìn)得去的地方,二樓是專門用來審訊的房間,這是我初次來到這種地方,并沒有像我想象當(dāng)中那樣渾身灑滿消毒用的石灰粉再用高壓水槍沖洗,他們只是解掉了我的皮帶,暫時扣押了身上物品后把我?guī)нM(jìn)了候?qū)徥摇?p> 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無法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像是在做夢一樣,唯一讓我感覺真實的,則是手上的那副手銬,沉甸甸的像兩個啞鈴,當(dāng)真正戴在手上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手銬的鐵鏈那么粗,那么堅硬。
我頓時覺得那些神劇里動不動就掙脫手銬或者拿一根鐵絲就能把這玩意打開的劇情根本就是騙人的。
我被帶進(jìn)了一個四壁軟包做成的房間,一扇帶防護(hù)欄的小窗戶又窄又高,其余墻面光禿禿的,就連凳子也是被固定在墻上的那種,沒有靠背,直接頂墻固定在那里。
我發(fā)現(xiàn)在這之前已經(jīng)有三個“前輩”在候著了,除了進(jìn)來時候看了我一眼以外大家誰也不理誰,像是各自想著心事,我在里面足足坐了有半個小時,旁邊一個瘦猴似的家伙才終于拿胳膊肘輕輕碰了我一下,“兄弟,為啥進(jìn)來的?”
這句話在這種地方就是個開門磚,就像在大學(xué)里最普通的打招呼“同學(xué),你哪個班的”一樣,沒啥實際意義,但可以打開人們之間的話匣子。
我嘆了口氣,“欠錢了。”
“就這點事兒也能進(jìn)來?青松這狗東西莫不是到年底沖業(yè)績呢吧!”瘦猴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不過他終于見到一個比他還倒霉的人,顯得有點開心,“我是今天沒休息好,偷東西時候失了手,才被抓進(jìn)來。”
瘦猴熱心地把我這個“新同學(xué)”介紹給了大家,“那個,胳膊上有刺青的,他是打架傷人進(jìn)來的。還有那個,酒駕的,那個…”
“欠錢這種事兒也能進(jìn)來?你糊弄誰呢!”打架哥一看就是那種暴脾氣的性格,說話恨恨的樣子。
“欠了錢…還不起,偷東西被…被抓了唄,嗝!”一個醉醺醺,縮在角落的男人插嘴說著,臉上一臉?biāo)恍训哪印?p> 打架哥瞪了他一眼:“得得得,你趕緊別說話了,瞧你喝得那死樣子,人蔫不拉幾的就算了腦子倒還不好使了!”
醉酒哥強睜著迷糊的眼睛說:“還不是…青松那王八羔子趕…趕得不是時候,要是在老…子清醒時候…嗝!”
在候?qū)徥依飷灳昧耍瓦B這倆人的雙簧對話都顯得清新脫俗,我也打開了話匣子,“唉…民工給我們公司干了一年活,最后錢被包工頭卷走了,就把我給抓進(jìn)來了。”
我把羅發(fā)達(dá)攜款潛逃結(jié)果工人討薪跳樓的故事給他們講了一遍。
三位“前輩”都覺得我被抓進(jìn)來這事不可思議,因為在這件事上他們的價值觀相當(dāng)統(tǒng)一,一致認(rèn)為憑本事欠的錢為什么要還。
盡管與他們的價值觀相差甚遠(yuǎn),但在這種時候有人和你聊天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娛樂了,怎樣都好過一個人傻看著天花板度日如年。
不過有一件事情是一致的,我們所有人都是被甄青松抓進(jìn)來的。
時間就這樣被一點一點地耗著,除了中途被叫出去采血照相上了兩次廁所以外,我們四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直到天黑了下來。
“徐天南!出來做筆錄!”一個女警察在鐵門外把我叫了出去。
她把我?guī)нM(jìn)了審訊室,甄哥一聲不吭地坐在桌子后面。
女警察指了下對面的椅子:“坐那里。”
然后她問我道:“姓名?”
我:“……”
這女孩屬魚的嗎?只有七秒的記憶。
“姓名!”她再次問道。
我回答:“徐天南?!?p> 女警察繼續(xù)問:“工作單位?”
我回答:“盤龍山城?!?p> “知道因為什么事被帶進(jìn)來的嗎?”
本來被莫名其妙的帶來這里,又在候?qū)徥依锔C了好幾個小時,此時我一肚子的火,但還是強忍著陪著笑臉說:“哎喲,你別拿我開心了,你面前本子上不寫著‘欠薪逃匿’么?”
這女警察的年齡與我差不多大,但一開口就是板板正正的官方用語:“徐天南,請你配合我們工作,你現(xiàn)在是涉案嫌疑人,配合是你唯一的出路?!?p> “哎!我去…”我被噎了回來,幾小時前我還是自我感覺良好的白領(lǐng)一族,到這怎么就變味了呢?
于是我急忙辯解道:“我怎么還就成嫌疑人了,哎甄哥!您可是從頭到尾都看見的啊,羅老板卷著錢跑路,我管不了,工頭自己要跳樓,也不是我讓他去的,到現(xiàn)在你們只抓我一個人算什么事啊?”
甄哥不說話,而女警察面色冷峻地說:“徐天南,不要把別人當(dāng)傻子,這里每一個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我告訴你,我們不會錯抓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一個壞人?!?p> 這女警一板一眼的每句話都出自警員手冊,簡直就像派出所里的“許宜娜”。
做事死板不茍言笑,仿佛世界上只有兩種顏色,黑與白。
甄哥:“徐天南,你這也沒多大事,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自己說怎么解決吧?!?p> 我莫名其妙地問道:“解決啥啊,錢我們早就給過了,人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我們公司一切都是按照合同在執(zhí)行的,怎么就會被攤上這事呢?”
“砰”的一巴掌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一直在旁不吭氣的甄哥,他慢慢站了起來,說話時言語里充滿了嚴(yán)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