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待到那戶人家受邀登門，小姑娘并未在迎客隊(duì)伍中，而是在貓舍里與貓兒們相玩甚歡。小姑娘告訴貓兒們待會(huì)兒會(huì)有位姑娘前來，貓兒們要聽話，貓兒們瞇著眼睛“喵喵”地應(yīng)答。
在廳堂里見面吃茶交談，公子看了幾眼那小戶人家的小姐，并未表示出不滿，也未見滿意之色，只是一直相陪并未離身。那戶人家也就放寬心，想必公子是真的轉(zhuǎn)性，并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那戶人家的小姐知道公子有眾多寵貓，席上向公子征詢可否親見寵貓。公子溫和一笑，溫潤(rùn)爾雅濁世佳公子，徹底打動(dòng)了那小姐的芳心。去貓舍一路上，那小姐嬌笑嫣然。至貓舍前，便見小姑娘與貓兒們玩作一團(tuán)，公子寵溺地微笑，讓那小姐盡收眼底。那小姐上前，有意與小姑娘和貓兒們親近，小姑娘更是見了那小姐，行了主仆的大禮，那小姐心花怒放，愛憐地扶起小姑娘。貓兒們上前將那小姐團(tuán)團(tuán)圍住，“喵喵”地叫著甚是活躍。
這一見，算是兩家定下結(jié)親的盟約。
不日，老夫人與老爺商量過后，差媒人去那戶人家提親。定下彩禮與良辰吉日，這事兒也就板上釘釘了。
略過迎娶不談，只是公子大婚后，小姑娘便改口為少爺，生活起居依舊由小姑娘打理，小姑娘提出自己的顧慮，可是少爺不置可否。小姑娘萬般無奈，去找老夫人談及，老夫人勸公子無果，也只能由著他。只是小姑娘怕少夫人有所猜疑和心結(jié)，便將少夫人的起居一并給打理起來。少夫人未見嫌隙，小姑娘卻步步謹(jǐn)慎。
小姑娘與貓兒們的相處愈來愈多，因?yàn)橛幸饣乇苌贍敽蜕俜蛉恕Ｉ贍敳挥X，一有新鮮事兒便去找小姑娘說及，小姑娘但笑不語(yǔ)。
只是時(shí)日久了，少夫人難免與貼身丫鬟抱怨，那貼身丫鬟至小就在小姐香閨之中為伴，便出主意讓少夫人攆走那小姑娘。
一日，少爺出門不在府上，少夫人便去貓舍找小姑娘。小姑娘以為少夫人像往日一樣與貓兒們玩耍，就把貓兒們帶到少夫人近前。少夫人假意逗弄貓兒們，怎料反被一只貓兒的牙齒刮傷了手背，小姑娘驚詫，卻奈何為時(shí)已晚。少夫人作勢(shì)要打那只貓兒出氣，小姑娘噗咚一聲跪倒在地，“貓兒們并無惡意，許是玩鬧瘋了忘記了收斂。如若少夫人不解氣，那就懲戒奴婢吧，畢竟貓兒是少爺?shù)男纳现畬?，而貓兒一直由我照料，所以要罰就罰奴婢吧。”
這話正好應(yīng)了少夫人的心意。
差人家法斥候。
楞是仗責(zé)了小姑娘十仗。
小姑娘不卑不亢，大氣未喘，趴在地上送走少夫人。貓兒們驚悚過后，紛紛蹲坐在小姑娘近前，表示知錯(cuò)了。小姑娘笑著抬手輕輕地?fù)е垉簜儯劾镉瘽M笑意：“與你們無關(guān)啦，你們看我好好的呢?！?p> 小姑娘至此心里便知，當(dāng)初自己莽撞不懂事，如今已大徹大悟，就當(dāng)以此贖罪吧。
少爺歸來，未見小姑娘，去貓舍找小姑娘未見，心中略有些急躁。少爺在小姑娘的臥房里看到小姑娘趴著睡著了，略微放寬心，輕輕走進(jìn)才聞到一股刺鼻的跌打損傷藥的味道。目光落在小姑娘臉上，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滿頭虛汗，用手一探才發(fā)現(xiàn)高燒灼熱，小姑娘燒迷糊了。
少爺叫來人好生關(guān)照，并找來大夫診治。大夫說小姑娘就是傷重體虛所至，并無大礙。
少爺詳細(xì)問過傷處何來，得到奴婢們的回答才方知曉。
小姑娘迷迷糊糊中囈語(yǔ)：“少爺，貓兒們沒事兒，稍安勿躁！”
少爺聽后，未露聲色，只是自此再不予理會(huì)少夫人。
小姑娘受老夫人之命，前去與少爺談心，卻未見任何改善。
小姑娘心知為何。
為了幫S神君渡劫，小東西無所不用其極。
小姑娘心知少夫人再容不下自己，而少爺?shù)囊灰惶蛔o(hù)都會(huì)讓自己遭至更多，于是小姑娘狠下心來去找老夫人，欲辭行。只道自己年齡已長(zhǎng)，也需要安家，更何況府上并不缺她這樣一人，少爺已有少夫人相伴伺候，自己該離開了。跪拜老夫人，再次感謝當(dāng)初相救之恩。老夫人淚流滿面，卻也不道如何相留……得知此事的少爺，在貓舍內(nèi)找到小姑娘，滿面嚴(yán)肅，“你準(zhǔn)備去到哪里？”
小姑娘不慌不忙跪在少爺跟前回道：“西域，那是我的家鄉(xiāng)?！?p> 少爺：“西域……路程遙遠(yuǎn)，你又如何而至？”
小姑娘：“一路商車泛泛，終歸能夠搭到車的。盤纏我也有，往日賺得錢我也沒處花銷?！?p> 少爺：“早就打算好的？”
小姑娘：“沒有，只是近來才做仔細(xì)盤算。”
少爺凝眉，冷聲道：“不準(zhǔn)！”
小姑娘聞聲拜倒，“老爺和老夫人有少爺照料，少爺有少夫人照料，貓兒們也有少爺?shù)膶檺?，這一切其樂融融，何必多奴婢一個(gè)?！?p> 少爺：“可哪一個(gè)都不是你！”
小姑娘：“女婢也有自己的追求，落葉歸根，在年紀(jì)尚嘉時(shí)回歸故里，這也是奴婢的夙愿?！?p> 少爺：“那你為何早先未曾提及？”
小姑娘：“何時(shí)提及又何妨？”
少爺：“你不是說要報(bào)恩嗎，既然如此就該一報(bào)到底！”
小姑娘：“少爺何必如此？難道要逼得奴婢無退路了，才好？”
少爺不再理會(huì)，拂袖而去。
小姑娘至此再不伺候少爺起居，也不住自己的寢房，與貓兒們窩在貓舍，只與貓兒們相伴。老夫人勸了幾次無用。
小姑娘只想離去。奈何少爺不應(yīng)，就對(duì)峙到如此境地。
不日夜，小姑娘與貓兒們相擁而眠，少夫人悄悄來到貓舍搖醒了小姑娘，小姑娘見是少夫人趕忙跪倒在地，不慌不忙地問：“少夫人深夜來此，不知有何事？”
少夫人也不客氣，直接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為何如此，天天睡貓舍也不是長(zhǎng)久之計(jì)。之前的事兒就都過去吧，不如你和我一同伺候少爺吧？”
小姑娘聞言趕忙叩拜不起，并回道：“奴婢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如若這樣，我也不至于此。”
少夫人扶起小姑娘，笑著說：“既然如此，那你就趁這深夜，遠(yuǎn)走他鄉(xiāng)吧！”說著便拿出一包沉甸甸盤纏來。
小姑娘見狀，輕輕推拒：“我雖想回歸故里，但是不想不辭而別。我一走了之，老夫人會(huì)掛念，畢竟我能在此多虧老夫人相救！”
少夫人聽罷，有些不高興，但仍未放棄勸說：“你已存離去之心，有無辭別又有甚干系。盤纏我已為你備足，車馬就在府外不遠(yuǎn)處候著，也不枉你伺候我一場(chǎng)。”
小姑娘聞言，深吸口氣，心知，少夫人早已準(zhǔn)備好，自己若不從，恐怕不知道還有沒有往后。但是小姑娘輕輕一笑，倔強(qiáng)的眼神里漫延著無從驅(qū)散的執(zhí)拗。
小姑娘再一次叩拜少夫人，道謝：“謝少夫人待奴婢不薄。但老爺、老夫人和少爺待對(duì)奴婢有救命之恩，所以恕奴婢難從命?！?p> 少夫人聞言，狠厲道：“那就休怪我無情了！”
言罷便哭喊著大呼“來人”，男仆一應(yīng)趕到，同時(shí)老爺、老夫人和少爺一應(yīng)出現(xiàn)，少夫人哭天抹淚，說全府上下對(duì)小姑娘不薄，小姑娘卻竊取了她的珠寶首飾，這樣的奴婢不應(yīng)在府中，應(yīng)該送去衙門。
老爺和老夫人說大半夜的，此事還需要調(diào)查仔細(xì)，小姑娘入府這么久，并不是少夫人所誤解那樣。
少夫人一聽激動(dòng)起來，原來你們都不信我，那這一包珠寶是我誣陷于她？
小姑娘至此面容沉靜，未置一語(yǔ)，跪在一旁。
少爺只看著小姑娘倔強(qiáng)挺拔的背脊，未露神色。
怎料少夫人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來，哭著喊，你們都不信我，即便如此，我了結(jié)便是。將要割向喉部時(shí)，小姑娘迅疾撲過去扭住少夫人手腕，只是難料那刀子刺向了小姑娘的胸口……
小姑娘倒在夜幕下，嘴角噙著笑，輕聲說：“神君，我又給你添亂了，對(duì)不起。司命，我無能，對(duì)不起……”
小姑娘的輕聲淹沒在夜色里，被風(fēng)吹散，沒有人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