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獨的風(fēng)吹過

　　下午賀萱帶著賀琢玉從診所里出來，李斐悅來了電話。

　　“晚上有約嗎？小姐妹們打算給你接風(fēng)洗塵！”

　　賀萱興致缺缺：“又是一群人炫富，哦，這是LV的VVIP才能預(yù)定的新款，哎，我爸新給我買了一座莊園，就在馬爾哈頓，有空一起來玩兒?。“?，可以坐我家的私人飛機(jī)，剛從空客下的訂單，波音靠不住！嘔！”

　　李斐悅也被賀萱的吐槽逗笑了：“哪有你形容的那么夸張？晚上來不來？”

　　賀萱猶豫了一瞬，她現(xiàn)在閉目塞聽，確實需要和人交流。于是懨懨地說：“去?！?p>　　李斐悅：“嘖嘖?！?p>　　“那我不去了??？”

　　“好好好，歡迎賀萱小姐大駕光臨，在夢爵會所。算了晚上六點，我來接你?！?p>　　夢爵會所是李斐悅的表姨家開的私人會所，由民國時期法國富豪的私人別墅改造而成，入會費不菲。

　　李斐悅帶著賀萱在會所內(nèi)復(fù)雜的走廊里穿梭，最終停在一間包廂外。

　　候在包廂外的侍者習(xí)慣性的鞠躬，正要幫忙打開門，賀萱道：“等一下，我自己來。”

　　李斐悅無奈：“難得糊涂啊。”

　　賀萱說：“我知道，就嚇?biāo)麄円幌?。要不然今天晚上還不得欺負(fù)我?！?p>　　她兩手一推門，室內(nèi)熱烈的空氣奔涌而出，接下來一秒所有人直視她，張著嘴正說這話的全部卡殼，就連空氣里笑聲也四散無蹤，空氣急速坍縮冰凍。

　　半晌，終于有人站起來：“你來了，好久不見，好想你呀！”

　　有人領(lǐng)頭場面逐漸活絡(luò)起來，剛剛的尷尬像是海面融化的冰川，至少從表面看，一切風(fēng)平浪靜。

　　“對啊，這幾天聯(lián)系不上你，我都快急死了！”

　　“哼！回來也不找我們玩兒！”

　　賀萱表面同樣熱情洋溢，仿佛這一大群人各個是她的知己好友：“好久不見啊，我也想你們！”

　　“剛回國一大堆事兒，總得把事兒都處理完，才好出來。都知道我有拖延癥，一拖就不知道拖到何年何月去了?！?p>　　“你哥哥的身體沒事了吧？”

　　賀萱按照對外公關(guān)的說法，輕松一笑：“沒事兒，只不過這些年我哥太辛苦了，想趁此機(jī)會給自己放個假?！?p>　　“那你呢？鶴達(dá)怎么也應(yīng)該有你的一份兒吧？”

　　這就是純挑事兒了。賀萱嘴邊的笑容一斂：“你這是在質(zhì)疑我和我哥的關(guān)系嗎？”

　　“沒有啊，我知道你們關(guān)系好啊。”對方無辜道，“只不過現(xiàn)在你也畢業(yè)了，回來不進(jìn)鶴達(dá)工作嗎？”

　　賀萱說：“那還是算了，我還想多玩兒幾年呢?！?p>　　“對，我支持！他們啊，不理解咱們這種上頭有哥哥的好處，只用游戲人間，天塌下來還有別人撐著！賀萱，你來晚了，自罰吧！”關(guān)明駱端著滿滿一杯酒，從角落里走出來道。

　　“關(guān)明駱，小心回去你哥把你腿打斷！”

　　大家哈哈一笑，場面逐漸熱絡(luò)。

　　“他不敢，他打我就跑，我去找我爺爺奶奶！到時候他還得上門給我賠罪！”關(guān)明駱得意地說。

　　賀萱忍俊不禁，但看著端到面前的酒有些發(fā)愁。

　　“賀萱！快喝了！”

　　“快喝，快喝！”

　　關(guān)明駱湊到賀萱耳邊：“可樂！”

　　賀萱勾唇笑著大聲道：“今天來晚了，我就先喝了，不過下次讓我逮到誰遲到，也是一杯酒伺候！”她揚起脖子，將酒一飲而盡。

　　熱鬧的開場在彼此無言的默契下得以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下去，接下來的流程便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群不自覺地分成數(shù)個小組。

　　賀萱、李斐悅和關(guān)明駱趁著熱鬧期未過，先搶占下一個角落龜縮。

　　李斐悅將賀萱上午的窘狀說給關(guān)明駱聽：“她連個電話號碼都沒要出來，廢物！”

　　關(guān)明駱附和一句：“廢物！”

　　賀萱苦笑：“神仙有法術(shù)，不需要聯(lián)系方式?！?p>　　關(guān)明駱幫他出主意：“章明涵肯定有辦法，要不你求他試試？”

　　章明涵——四人小組成員之一，是賀萱媽媽章棠的侄子，和賀萱一起長大，為人機(jī)敏好學(xué)，從小學(xué)開始成績優(yōu)異，一直優(yōu)異到了博士，簡直不像章家的種！

　　“別，犯法的事情他不能做，章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好苗，可不能讓我給毀了?！辟R萱說。

　　“哎，就只是利用他的專長查一下詳細(xì)信息而已，不至于吧？怎么還會告他？”

　　“別人不至于，康景芝估計很至于?！辟R萱心有戚戚，上午和康景芝見面后，她就感覺自己隱隱有凍感冒的跡象，具體表現(xiàn)為茶飯不思、身體倦怠無力……

　　“萱萱！小悅！阿駱！你們往這兒自己玩太不夠意思了吧？”司箐舉著酒杯過來。

　　賀萱從桌上拿起一瓶酒，將空杯填滿：“剛喝了一杯酒，我讓他們陪我休息一下?！?p>　　拼酒，她不在怕的。

　　鶴達(dá)初建時，賀萱父親在酒桌上出了名的一霸，賀萱雖然沒有繼承他的智商，但好歹完美遺傳了他這項絕技。

　　不過，該裝還是得裝。

　　賀萱略帶歉意地笑：“剛剛酒喝得太快，有點兒暈?！?p>　　司箐不好說什么了，她坐到賀萱旁邊的空位置上，說：“那咱們就先別喝了，待會兒估計還有人要灌你酒呢?！?p>　　賀萱皺眉，嘆氣道：“頭疼。”

　　司箐笑說：“我本來還擔(dān)心這次鶴達(dá)的變故影響到你，看你還是這么樂觀，我就放心了?！?p>　　賀萱道：“鶴達(dá)自建立起來，就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這比起以前也算不得什么變故，我們一直有勇氣、也有能力克服一切?！?p>　　司箐捂嘴一笑：“你能不能少些套路，多點真誠？”

　　賀萱撇嘴，狡猾地說：“真誠就是有哥萬事足?！?p>　　司箐拿出手機(jī)：“賀萱，這個康景芝真是你哥哥找的？”

　　賀萱的頭微微一偏，周圍一圈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偷聽，連說話聲的低了兩分。她刻意提高音量：“當(dāng)然是真的！他和我哥是十幾年的兄弟！”

　　“賀萱，你有他聯(lián)系方式嗎？給我一個？”有人湊過來問。

　　賀萱看來人滿目春色，不由心生警惕：“要他聯(lián)系方式干嘛？”

　　“你懂得?！边@人輕佻地動了動眉梢，看得賀萱胃部不適。

　　“我告訴你們，別被他的皮囊騙了！這人啊——”賀萱猛地站起身，這下所有人也不掩飾了，全都湊了過來，跟聞見腥味的貓似的。她眼睛一閉，狠下心說：“他，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十二點剛過，一群人喝得醉意熏熏，家風(fēng)嚴(yán)的招來代駕去接受長輩的制裁，可惜代罵這一行業(yè)還未興起；大部分人選擇在會所里找間房住下。

　　賀萱獨自開了一間房，她將醉醺醺的李斐悅弄回房間，給她父母打了電話，說她剛從美國回來，想留李斐悅住一晚，她父母沒有說什么，只是提醒明早要早回。

　　夜風(fēng)從黑黢黢的林間吹來，孤獨與荒涼順著陽臺與敞開的窗縫鉆進(jìn)了房間。

　　賀萱獨自一人坐在羊毛地毯上，身邊的酒瓶已開，杯中酒喝了一半。

　　急匆匆的大戲演到了一半，幕驟然落下，她不是救世主，演著演著她竟忘了自己的位置。

　　賀萱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黑暗，寂靜的夜中，滿腹的委屈想要找一個宣泄口。

　　獨自安躺在地上的手機(jī)屏幕一閃，張之源發(fā)來一條消息——康景芝的郵箱地址。

　　我應(yīng)該發(fā)封郵件試試。

　　賀萱拿起手機(jī)，大拇指在屏幕上摩挲。

　　不不不，他又不一定看，看了也只會想我矯情。

　　賀萱摁掉發(fā)光的屏幕，雙手抱住膝蓋，長直柔順的頭發(fā)淹沒她的身影和情緒。

　　發(fā)一個也無妨，就當(dāng)撒撒嬌。

　　賀萱的手重新伸向手機(jī)，手指輕輕敲擊，又多次去繁就簡，最終只有一句簡單的話。

　　康景芝，我想我爸爸和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