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黃虎詐降

　　楊展在凌云寺參練伏虎劍的時候，黃虎在戰(zhàn)斗中也已磨煉成了強悍的起義軍首領(lǐng)。

　　他在起義軍的旗號叫八大王，雖仍在王和尚王嘉胤的麾下，卻已在朝庭的邸報上，和紫金梁、闖王、曹操、闖塌天、闖將、掃地王、黑煞神、神一魁、王左桂、飛天虎、飛山虎、混天王、大紅狼、小紅狼、一丈青、上天龍、過天星等相提并論了。

　　短短三年，整個陜西、甘肅一帶，民變四起。起義軍殺掉知縣，干掉巡撫，殺完搶完，經(jīng)常到處流竄，到哪搶哪。

　　起義軍雖然大部分是農(nóng)民，但也有很多是邊兵，他們精通戰(zhàn)術(shù)，作戰(zhàn)狡猾，而且懂得明軍的弱點，非常難以對付，且數(shù)量越來越多。

　　朝庭要對付北方強大的后金，就沒有更多精力來徹底消滅掉起義軍，只有一邊打，一邊受降。崇禎皇帝還拿出了十萬兩銀子來安撫那些投降的起義軍，無奈銀子很快用完，大家為了活下去，又造反。

　　起義軍便進入了“起兵、作戰(zhàn)、被官軍包圍，投降，走出包圍圈，拿起武器，繼續(xù)作戰(zhàn)”的循環(huán)模式，隊伍不斷壯大，戰(zhàn)斗力不斷增強。

　　黃虎自然把這套把戲玩得爛熟，投降的次數(shù)最多，頻率最高，有一次，從投降到再反，只用了十幾天時間。

　　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多久，洪承疇做了三邊總督，他對農(nóng)民起義軍的政策是：“不招撫、不受降，趕盡殺絕！”

　　而且，他深懂：“西北民變，人數(shù)雖多，但大都是脅從，且老幼俱在，并無戰(zhàn)力，真正精壯之人，十之一二而已，擊其首，即可大破之?！?p>　　噩夢開始了，各路農(nóng)民軍紛紛受挫，首領(lǐng)被殺。

　　本來在遼東打后金的曹文詔，帶著三千關(guān)寧鐵騎趕到了西北戰(zhàn)場，主要對付有三萬主力的王嘉胤，包括屬下的八大王、紫金梁、闖王、闖將。

　　曹文詔身經(jīng)百戰(zhàn)，通曉兵法，到地方后，先斷了他們的糧道，然后包圍，然后放他們出去，然后跟在他們屁股后面，緊追不放，追上就是一頓猛捶。每次打完就撤，等你跑遠點，下次再打，反正他的部隊是騎兵。

　　黃虎在被曹文詔這樣強大的對手打得屁滾尿流的過程中，作戰(zhàn)能力更是得到迅猛發(fā)展，他很快學(xué)會了關(guān)寧鐵騎的打法。

　　他也有三百騎兵，在關(guān)寧鐵騎的窮追猛打中，這三百騎兵已經(jīng)把大部隊甩到了一邊。看看就到川陜邊界，黃虎帶領(lǐng)三百騎兵一頭扎進了深山老林。

　　天黑了，大家躲在林子中，肚子餓得咕咕叫，沮喪的氣氛越來越濃。黃虎一拳擂在身邊的一棵樹上，樹干“咔嚓”一聲斷為兩截，他哈哈大笑，笑畢，對大家吼道：

　　“弟兄們，你們吃過四川的大米嗎？又香又甜又糯的大米，有沒有膽子和我闖過百丈關(guān)，打到成都吃大米？”

　　弟兄們騰身而起，立即來了精神。已經(jīng)認了干兒子的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和艾能奇，更是在旁邊幫腔道：“跟著八大王，打到成都吃大米！”

　　“跟著八大王，打到成都吃大米！”林中一片喧騰，連躺在地上的馬都站了起來，打著嘶鳴。

　　如今要躲過曹文詔的追擊，又要找個地方從頭再來，也只有入川這條路了。

　　隊伍連夜出發(fā)，三百精騎，即使餓著肚子，天亮前便已到百丈關(guān)。百丈關(guān)悄無聲息，黃虎大喜：川人自仗天塹，已麻痹大意幾百年。

　　但眼前的天塹，確實是一大難題。

　　百丈關(guān)前有一條大河，深百丈，所以也叫百丈關(guān)渡。渡過大河，還有高百丈的懸崖峭壁。

　　大家看著這樣的天塹，倒吸了一口冷氣。黃虎的虎勁上來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沿河找到十余條小船，就命令大家牽馬上船，輪流渡河。河水湍急，要想靠岸，難上加難，眼睜睜看著船被沖得越來越遠。

　　黃虎立即施展虎拳，用生起的旋風(fēng)將船穩(wěn)住。堪堪到得岸邊，懸崖上的巨石從頭頂砸下。有的落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水柱。有的落在船上，人死馬亡。

　　黃虎紅了眼睛，帶著幾個干兒子拼命上岸。十余條船沖走了大半，已有幾十人馬被水沖走，余下兩百來人馬還在對岸。

　　為今之計，只有他們幾人打上關(guān)去，放下吊橋，這兩百多人馬才能過關(guān)。

　　但巨石和箭矢如雨點般落下，懸崖峭壁也象抹了油。幾個虎將雖然跟著干爹學(xué)過武功，現(xiàn)在也是騰挪閃避，只有招架之力，無還手之能。

　　黃虎瞥見崖壁中間有一個洞，騰身飛起，先上了洞，也不管洞中有啥，借力再上，抓住崖縫中一株草，已是飛身上了百丈關(guān)。

　　百丈關(guān)上僅十名守兵，看見黃虎上了關(guān)，拿著武器就圍了上來。黃虎先是射了幾箭，守兵應(yīng)聲而倒，最后干脆發(fā)力揮掌，一記虎拳，橫尸滿地。

　　他走到放吊橋的機關(guān)面前，正要伸手，背后一聲呼嘯。好險，縱是他躲閃得快，一支鐵箭已穿透他的衣袖，劃破了他左手臂的皮。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箭飛來，他一一躲過。抬頭一看，一男一女騎馬飛奔而來。黃虎縱身閃避，又回身發(fā)力。兩匹馬哀聲長嘶，跌倒在地，這對男女欺到身前。

　　雙方都大吃一驚，這對男女便是楊展和馬蘭蘭。蘭蘭和黃虎并不相識，一箭射向黃虎的面門。黃虎也裝作不認識楊展，向他們痛下殺手。

　　在黃虎凌厲的逼迫下，楊展不及喝問究竟，邊護著蘭蘭，邊與他交戰(zhàn)。打了幾個回合，楊展忽然想起黃虎所用的便是虎拳，自己練了那么久的伏虎劍，現(xiàn)在是拿出來試一試的時候了。

　　念頭剛起，劍已出鞘。黃虎那里卷起了飛沙走石，楊展這方殺出了血雨腥風(fēng)。蘭蘭看他們打成一團，無法插手，又怕分散楊展注意力，便去懸崖邊封著上來的路。

　　其實她多慮了，盡管黃虎的幾個干兒子在下面干著急，卻功力不夠，始終沒法上來幫忙。

　　黃虎雖知楊展武功了得，但自己的虎拳至今未遇對手。他萬萬想不到，楊展使的這套劍法，就叫伏虎劍！

　　楊展平日與靈猴練功，靈猴打不羸就跑。如今遇上強硬對手，越戰(zhàn)越酣。

　　百丈關(guān)上，兩人打得難分難解，虎嘯猿吼，金戈鐵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支軍隊在作戰(zhàn)。

　　黃虎幾天沒吃飯，漸漸就有了體力不支的反應(yīng)。狡猾的他便想溜，他縱身下了懸崖，腳剛抵到崖壁洞口，背上的衣服一緊，楊展已揪著了他。

　　黃虎奮力掙脫，重心不穩(wěn)，跌了下去。楊展不暇思索，也跟著飛下去。兩人飛過百丈懸崖，落入水中。

　　懸崖下的幾個干兒子和對岸的起義軍，以及百丈關(guān)上的馬蘭蘭都目瞪口呆。

　　今天也是湊巧。

　　楊展三年丁憂期滿，在嘉定重擺了一回酒，感謝過親朋和一眾江湖好友，將兒子留給老父親，便和馬蘭蘭起程回陜西。

　　聽說陜西民變四起，兩人已作好與流賊作戰(zhàn)的準備，不想在這百丈關(guān)遇到如此險急的軍情。

　　而且，一上來就是和黃虎決斗。

　　雖說峨嵋高僧和師傅都說蜀難會應(yīng)在黃虎身上，他卻一直不相信彼黃虎便是此黃虎。

　　但為什么會在這里遇上他？他一定要弄個明白。

　　他和靈猴玩慣了絕壁跳江，當(dāng)然不怕這一招。但黃虎是失足落水，并不諳水性，一下水就被楊展捉著了。

　　楊展冒出頭來，便看見岸上打著八大王旗幟的起義軍人馬，轉(zhuǎn)頭看對岸，是幾個摩拳擦掌的精壯小伙。

　　楊展?jié)撓滤现缏渌芬粯拥狞S虎，向下游漂去。孫可望和幾個干兄弟，趕緊下到船上，往下游追。

　　漂了很遠，河水已將他們送入密林深處，楊展拖著黃虎上岸，黃虎已是眼睛緊閉，嘴唇烏黑，僅胸口還有一點熱氣。

　　楊展往他背上拍了一掌，象扔死狗一樣把他扔到一棵樹下。

　　待黃虎悠悠醒來，看見楊展，又要來打。楊展笑道：“我已點了你的穴位，你稍一運功，便會立即喪命?！?p>　　隨后，是一陣沉默。楊展把一條烤好的魚放到他手上，“吃吧，吃了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走上了這條路。”

　　黃虎閉眼假昧，突然凄聲哀告：“恩公，我是無顏見你。走上這條路，是被生活所逼，陜西的老百姓都吃不上飯了，除了造反，還有什么選擇？剛才和你打，起初是因為沒有認出來是你，后來是無顏活著見你！”

　　他便將前前后后起兵造反的事，以及被曹文詔追得無路可逃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楊展交代了。

　　楊展想到他的幾百騎兵還在百丈關(guān)下，便問他：“我現(xiàn)在讓你活命，并答應(yīng)給你官做，你愿意投降不？”

　　黃虎連聲答應(yīng)，“恩公的話，我肯定要聽，以后，我就跟著恩公，做恩公的馬前卒?！?p>　　楊展笑道：“馬前卒就不必了。我受過你的騙，你跟我去百丈關(guān)前，讓你的弟兄放下武器，就地投降。十日過后，你如果不反，我再上報朝庭，讓你做官。”

　　黃虎趕緊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