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瑋紅著眼眶回到家。爸媽都沒出門,電視機里是地方臺播放的香港電影《唐伯虎點秋香》,正好播到周星馳演的唐伯虎和人比慘想進華府當(dāng)差那一段,爸爸坐在沙發(fā)上跟著電影笑得呵呵呵的,廚房里有水聲,是媽媽在洗碗??磥戆謰屢彩莿偝酝觑?。她不愿意讓他們看見她哭過,換了鞋后躲躲閃閃地和爸媽打了聲招呼就回房間了。
“靜靜,快出來看周星馳的電影。你不是最喜歡的嗎?”爸爸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進來。
她把大衣掛好,換上紅色格子的家居服,先去洗手間里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看了半天,覺得自己現(xiàn)在看起來狀態(tài)好些了,才走出洗手間,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對坐在沙發(fā)上笑呵呵的爸爸說:“這都看了多少遍了,還看吶!臺詞都會背了吧!”
“過年嘛,看看喜劇片,又熱鬧又輕松?!卑职盅劬Χ⒅娨暺聊唬瑢﹃愳o瑋說到。
“你爸說看這個打發(fā)時間,還不費腦子。你今天別學(xué)習(xí)了,陪他一起看吧。”洗完碗的媽媽從廚房里走出來,手上擦了甘油,兩手正來回的揉搓著幫助甘油被手上的皮膚吸收。
“你也過來一起看啊。難得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電影呢!”爸爸拍了拍沙發(fā),示意媽媽坐下一起看。
“不看不看,我還想算算帳,做做準(zhǔn)備,要不了幾天又要開店了?!眿寢屨f話間已經(jīng)進了房間,坐在床邊的寫字臺前。
“你媽啊,就是勞碌命,讓她休息她還不樂意呢!”爸爸對陳靜瑋做了個鬼臉,“快,坐我旁邊來,咱們一起看。”
陳靜瑋也沒打算再看一遍,她早起學(xué)習(xí),又剛經(jīng)歷了一次分別,只覺得自己身心俱疲,再有趣的喜劇片都沒有吸引力,此刻的她只想回到臥室,與她可愛的床相擁相伴。她搖搖頭,“爸爸,你自己欣賞吧。我想去躺會兒?!?p> “欸,都沒問你,你那個男同學(xué)回省城了?”看她要回房,爸爸電視也顧不得看了,叫住她問到。
“嗯,回去了。”她抬手看了看表,“再過三小時他就到省城了。”
李樂琛這一走,兩人之間距離四五百公里,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想到這個陳靜瑋心里有點疼。她不想再說話了,只想趕緊回房間躺著。
“嗯,綠皮火車是挺慢的。好在現(xiàn)在是過年,坐車的人應(yīng)該不是很多,坐著不會太難受?!卑职譀]有注意到她的低落情緒,自顧自地說著。
“對了,你走了沒多久楊老頭家那孫子就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是讓你去他家寫作業(yè)。我說你去火車站送朋友去了。他讓你回家之后給他回個電話。你別忘了??!別等會兒人家誤以為我沒告訴你呢!”
“知道了。待會兒再說?!标愳o瑋有點不耐煩了。這個楊浩然真是煩死了,不都和他說好了明天來自己家吃飯寫作業(yè)嗎,干嘛老打電話?!她才沒有心情給他打電話呢。明天早上再說吧。
她關(guān)上房間門,從架子上取下蘇慧倫的《懶人日記》,戴上耳機一遍遍地聽那首屬于她和李樂琛的歌,眼眶不知不覺間又濕潤了……
楊浩然坐在沙發(fā)上,遙控器拿在手里不停地?fù)Q臺,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電話機。為什么一直不響?會不會是電話壞了?他拿起話筒,傳出嘟嘟的聲音,看來電話沒壞。他沒好氣地把話筒砸回去。
“人家不打來,你就算把電話砸了它也響不了??!”一旁看養(yǎng)生雜志的爺爺看不下去了。
“爺爺,你說這個陳靜瑋是不是不知好歹啊!我說要教她寫作業(yè),讓她給我回個電話,她一直不回!算了!不管了。她不會就不會吧!我再也不管她了!”
“大過年的,誰不想輕松輕松,好好玩玩啊!你就知道讓人家寫作業(yè),換做是我,我也不給你回電話!”
“高中生了,一天就知道玩!期末考試考得那么差!都不知道反??!陳叔叔和阿姨也不管管!做不完作業(yè)她又要哭鼻子了!”楊浩然覺得自己此刻就跟操碎了心的老母親一般,而陳靜瑋就是那不識好歹不知進退的傻孩子,怎么那么讓人焦慮??!
爺爺收起了報紙,勸他:“現(xiàn)在都幾點了?再過會兒就要吃晚飯了。還學(xué)什么學(xué)?你姑父不是買了挺多煙花炮仗嗎?吃完飯?zhí)煲膊畈欢嗪诹?,你約著同學(xué)朋友出去放著玩!要學(xué)習(xí)也要放松。年輕人啊,要好好享受青春嘛?!?p> 楊浩然眼睛一亮,姜果然還是老的辣,自己且得學(xué)呢!
吃完晚飯,楊浩然電話都懶得打了,裝了一塑料袋的煙花,又揣了些零食就出門了。
他直接去了陳靜瑋家,陳爸爸出來應(yīng)門,看他大晚上的跑來有點驚訝。他把煙花提起來給陳爸爸看了看,說:“叔叔新年好!我姑父買了挺多煙花,好東西要一起分享,所以我來叫陳靜瑋一起玩!”
陳靜瑋聽到楊浩然的聲音,還以為他是來叫她做作業(yè)的呢。本來有點生氣,準(zhǔn)備出來懟懟他的,結(jié)果聽到他說有好東西一起分享,心情立馬大好,大聲喊到:“我的好妹妹!你對我可真好!”
楊浩然正在換拖鞋,聽她當(dāng)著父母這樣叫他,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又被他強壓下去。陳爸爸尷尬地對他笑笑,正收拾餐桌的陳媽媽眼疾手快地一把擰住陳靜瑋的耳朵,罵道:“什么姐姐妹妹的,那么沒禮貌!人家浩然有好東西都想到你,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張著嘴巴亂說話!”
“叔叔阿姨,沒事的,陳靜瑋這是在開玩笑,我們在學(xué)校都這樣。”楊浩然替她開脫到。
她吐吐舌頭說:“本來就是嘛,我們浩子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咱們倆可是好姐妹!”她從房間里拿了件舊羽絨服披上,在茶幾上抓了一把瓜子揣進荷包里,叫上楊浩然就準(zhǔn)備換鞋出門了。
楊浩然看著她頓了一頓說:“我們?nèi)ド巾敺虐?,那兒冷,你把圍巾系上!”陳靜瑋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跑回房間拿圍巾去了。
“阿姨,你們家有保溫杯嗎?我看陳靜瑋揣了瓜子,吃了怕她等會兒口渴。我出門的時候沒帶水。有保溫杯的話就裝一杯溫?zé)崴?!”陳媽媽聞言趕緊拿出保溫杯,兌了一杯溫水給他帶上,嘴里一個勁地夸他細心。
陳靜瑋手機拽著圍巾走了出來,來到鞋柜前,把外婆給她做的棉鞋拿了出來換上,棉鞋不好看,但是真暖和,平時她嫌土不好意思穿出去,今天反正是晚上,穿上也無所謂。
陳媽媽看著走出門去的兩個人,楊浩然一身運動裝精精神神,自己女兒紅格子家居服外套一件灰不溜秋的羽絨服,腳下踩著一雙黑底綴小紅花的笨重老布鞋,一張花圍巾包著頭,絲毫不講形象,不禁搖了搖頭,笑著對陳爸爸說:“你看看你女兒,大姑娘家家的和男孩子出門一點形象都不講,也不好好換身衣服,邋遢死了。也不怕楊浩然笑她?!?p> “你這都沒看出來啊?女為悅己者容。你看靜靜早上出門,特地洗頭打扮,連平時舍不得穿的那件白大衣都拿出來穿了。她見了楊家這小子隨隨便便,就是對人家沒什么特別的,你沒聽她管人家妹妹???”
“省城的那小子她和你說了什么嗎?我覺得根本沒法和浩子比,你聽那聲音,聽起來跟二十多歲的老男人一樣!神神秘秘的,把我姑娘都拐跑了。你看我們浩子,家庭好,長得好,學(xué)習(xí)好,心還細,你剛剛看到了沒?擔(dān)心你家那傻閨女挨凍受渴的,又是拿圍巾又是要保溫杯的。這樣的男孩子多好??!你閨女就是傻!”陳媽媽恨鐵不成鋼。
“怎么就成了你們家浩子了?喜歡人家孩子也不用那么猴急??!不過我也不看好省城那男的,離得遠不說,還不上學(xué),心野著呢,說是要去當(dāng)邊防兵。要是以后他真上邊防當(dāng)兵去了,閨女怎么辦?也不知道父母是干什么吃的,也不好好教導(dǎo)孩子!”
“現(xiàn)在說這些都太早。孩子們都還沒定性呢。誰知道以后怎么樣?我啊,就盼望著閨女能考個好學(xué)校,以后能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體體面面地生活。別像我們這樣,每天忙著刨食,也沒多大出息?!?p> 媽媽的話讓陳爸爸心里不好受,自己也就這點能耐了,沒能讓老婆孩子有好的生活,好在自己老婆勤快善良,女兒也乖巧可愛,日子也算過得和美。
“她爸,我這兩天盤算了一下,想把雜食鋪子轉(zhuǎn)出去,收到的錢和這兩年咱們存下的錢,咱們湊一湊,開家小超市怎么樣?菜場的環(huán)境太嘈雜了,又臟又累。咱們閨女還經(jīng)常去幫忙,我看著她都覺得心疼。”
“嗯,這個主意好。其實我也想過。你看看,咱們這附近只有一兩家小賣部,貨品種類還少,買東西不方便。咱們開家小超市,方便大家,你也輕松體面一些?!?p> 兩人暢想著小超市開起來后的場景,憧憬著越來越好的生活,心里美滋滋的,充滿了希望。